第380章 紅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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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春已是貴君,回來省親,需要賈府自己修建合乎標準的別院。
    別院花費頗巨,但這點錢,在貴君回府省親的榮耀麵前算不得什麽,賈母大手一揮,令眾人開始籌備。
    冬去春來,省親別墅建好了,阿霜也跟著賈政及一些門客來到了這裏。
    她也是出自極富極貴之家,但站在門前,她還是驚了。
    這處皇家園林,占地八百畝,其中羅列樓、亭、閣、遊廊、洞,暗溝、湖、溪、牆垣、甬路、假山假石,一步一景。
    入內則古樸自然,在京中,房子建得氣派不足為奇,但這般可就難得了,京城寸金寸土,能有這般大塊大塊,自然之景,反而能見其豪奢。
    阿霜向來不知道自己家這麽有錢的。
    她與賈政及一眾清客入了別院,別院已經修繕完畢,隻剩題名。
    賈政是特意把女兒拉出來的,讓她題匾,顯露幾分本事。
    她身邊的這些清客雖然位卑,但頗有才華,平日裏遊走於官宦貴族之家,很擅長宣揚名聲。
    今日一遭,便是賈政謀算著為阿霜將來入仕做準備。
    她這個女兒雖心不在正途上,很向來有些靈氣和才氣,自然不負所望。
    她一路走,一路題,那別院入口處有些山石,她便引了舊詩,題作“曲徑通幽處”。
    到了橋上亭子,清客借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擬亭名為\"翼然\",阿霜不然,她棄了翼然二字,又說賈政的“瀉玉”太俗,自個用了“沁芳”。
    眾人交口稱讚。
    移至房舍,正中的那一處氣勢浩然,開闊舒展,她便說是有鳳來儀,命名為瀟湘館。
    行至另一處,她看著這裏密布薜荔藤蘿、杜若蘅蕪之物,清幽至極,令人想起屈原的《山鬼》,便言蘅芷清芬,取名為蘅蕪苑。
    又行至一處,隻見這裏粉牆環護,綠柳垂繞,三間垂花門樓,四麵抄手遊廊連。
    院中又點綴山石,東西兩側分別種植芭蕉和西府海棠,富麗堂皇又極富自然之景,生機湧動,便題了怡紅快綠,取名怡紅院。
    賈政看了心裏暗暗高興。
    霜兒作得真好。
    外頭人為了維持一家之主的權威,雖然家中的孩子做得極好,往往也少不得得打壓兩句。
    賈政雖在家裏的時間不多,但也對自己的女兒愛到骨子裏,不願做個掃興的母親,阿霜不喜功名,她也沒有強逼,隻是日常多說幾句。
    賈府家大業大,能給她小小的自由。
    不過今日在外人麵前,她也不能喜不自勝,於是控製著自己少誇了幾句,而後大手一揮,讓隨身的侍從將阿霜題的字好生收了,道,“等雨村姊來看過,就掛上去。”
    這雨村姊正是賈雨村。
    別看她如今已是兵部尚書,幾年前還是個因為貪汙被革職的白身。
    昔日林如海還在時,被革職的賈雨村在林府教林岱玉讀書,後來拿了林如海的薦信入林府,賈政便推舉了賈雨村補授應天府知府。
    林岱玉上京時也是賈雨村親自護送的,當時賈雨村隨行時,還攜著林家的百萬家資,這些錢如今正躺在賈府的賬上。
    岱玉注定是賈府的人了,剛好省親別墅是筆不小的支出,而府中租子較前年少了些,便挪了三十萬兩銀子。
    岱玉母父已逝,賈雨村便是岱玉名義上的監護人。
    用了林岱玉的嫁妝,自然要知會賈雨村一聲。
    加之賈雨村任朝中尚書,也算位高權重,少不得趁此機會拉攏一番。
    將來若是霜兒要入仕,也好行個方便。她對賈雨村也是有提攜之恩的。
    等那些匾額掛上去,這省親別墅便算徹底完工了,到時自然要在碑上刻名。
    至於刻誰的名——
    賈母年事已高,因此隻問過一兩回,算是總監;具體事務由賈政總攬,列為總管;設計圖紙與監管施工由賈政門下兩位出色的門客完成,也得刻上去。
    林之孝的名字也得刻上去。
    林之孝與林岱玉同姓,與他也有些關聯。
    林之孝是榮國府世代舊仆,是賈敏的陪房,賈敏嫁入林府後,林之孝便被賜了“林”姓,如今岱玉回京,她便也跟著回到了賈府。
    修建大觀園有林家的錢在裏麵,需要林之孝參與監管,自然也得刻她的名字。
    題完了匾額,眾人也就散了,阿霜也腳底抹油,跟著走了。
    母親哪裏都好,就是一見了她,便喜歡像唐僧一樣念叨科舉入仕的事,每每念得她頭疼,她年紀輕,是個熬不住的,打量著賈政春風滿麵,心情好,便迫不及待地回屋了。
    剛走出去不遠,賈政身邊的侍從便都圍了上來,拉手的拉手,攔腰的攔腰,一個個嘴都極了,“小姐的匾額題得真好,那意也妙,字也好,眾人都誇呢,主君也愛不釋手。”
    她們這樣誇,阿霜也知道她們的意思,便笑著道,“賞,每人一吊錢。”
    “錢誰沒見過,小姐身上的東西我們才稀罕呢。”
    眾人圍了上來,除了那塊通靈玉,都搜刮了個幹淨,而後又簇擁著她來到賈母院中。
    院中,賈母正與史湘雲說話,一見她,便走了過來,口中不住念叨,“我的兒,我的兒。”
    阿霜這幾日早出晚歸,算算已有兩日未見賈母。
    賈母在她身上看了又看,若她有哪裏磕著碰著,她的心也要跟著碎成兩瓣。
    阿霜雖然已經長大了,但在她眼裏和孩子沒有什麽兩樣。
    見她哪裏都好,便放心讓她去了。
    阿霜行至林弟弟共居的茜紗櫥中,襲人迎了上來,見她身上沒了華美的衣飾,腰間玉佩錦囊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周身空落落的,便湊到她身前去看通靈玉。
    見玉還在,襲人鬆了一口氣,笑著說,“帶的東西又讓那些沒臉沒皮地解了去了。”
    林岱玉住在碧紗櫥的裏間,本就一直等著她回來,聽到阿霜回來了,他按捺著沒有立即走出來,現在聽了襲人的話,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走出來,一瞥阿霜腰間,果然空空如也,淚奪眶而出,“我給的那個荷包也給別人了?你明兒再想我的東西,可不能夠了!”
    那荷包是他費心多日繡的,隻有阿霜有,她日日佩著,別提多寶貝了,如今竟被她賞給了下人!
    阿霜就是他的全部,他日日看著,她見了什麽人,吃了什麽飯,什麽小細節都記在心裏,阿霜一句話就能引得他多想,如果她和寶釵、湘雲多見了一麵,他便夜夜想著。如今阿霜把自己的東西給了別人,如何不讓他怒氣上湧,理智全無。
    說罷,他便快步走到桌邊,拿了剪刀,負氣將自己先前做給阿霜的舊香袋拿出來,給絞了。
    小孩子用哭嚎引起別人的注意,他便把自己送她的東西毀了。
    她會是什麽反應?
    意外隻在一瞬間,阿霜伸手也沒有攔下,“你絞了它做什麽?”
    話音剛落,史湘雲走了進來。
    因為陪了一下賈母,他比阿霜遲了幾步進來,事情隻聽了個大概。
    他略過混亂的戰況,眼睛死死地盯著岱玉手裏的殘破布料,冷笑道,“你絞了什麽,莫不是絞了我那個?”
    莫不是絞了他親手送給阿霜的扇袋?
    岱玉沒看他,隻是看著阿霜,眼裏有淚。
    見岱玉罕見生氣的模樣,阿霜忙從懷中拿了香袋出來,“你的我好好收著呢,沒讓人解了去。”
    接著又去哄史湘雲,“他剪的那個是我的,不是你給我的那個。”
    “你的就能給他剪了?他是你的誰?”
    他去拽阿霜的衣服,語氣又快又急,“我的那個呢?你帶了沒有,有沒有讓人解了去?”
    “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