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紅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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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霜被抬進了賈府,一路送到怡紅院。
她不覺得疼,隻是有些抽抽地痛,但賈母和王氏心急如焚,生怕她的腿出了問題,按著她連床都不給下。
知她在賈政那裏挨了幾下,王氏恨恨地道,“霜兒難道不是她的孩子,下手沒個輕重的。”
賈母一把年紀,也掉著眼淚,隻喊,“我的兒,我的兒。”
等宮裏請的太醫來了,隻見她腿上有半段青紫,正是賈政抽的那幾下所致,倒不嚴重,暈過去是因為氣急攻心,腿上隻需把淤血排出,躺幾日便能痊愈。
太醫開了藥,阿霜勉強喝了一口,便苦得再不敢喝,她答應了賈母和王氏會乖乖把藥喝光,好不容易才把人哄走。
不一會兒,襲人引著寶釵進屋來了。
寶釵手裏托著一丸藥,“把這藥用酒研開,替她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可以就好了。”
說罷,他將藥遞給襲人,接著又看向阿霜,低頭細細看了一番傷口,說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裏也疼。”
他剛說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話說得太親密了,不覺就紅了臉,低下頭。
寶釵的話大有深意,阿霜又見他咽住不往下說,頓時心有所感,“薛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
這時襲人端著研好的藥來了,寶釵將那藥接過,“我替你上藥吧,下人笨手笨腳的。”
說著半跪下來,握著她的腿,將藥灑在她的傷口上,細細揉捏,他的指尖溫熱,藥卻帶著些涼氣,交織著帶來別樣的感覺。
阿霜總忍不住抬眼去看,她知道這不合規矩,但奇怪的是,她心裏並不抗拒。
這些哥哥弟弟,待她總是格外憐惜的。
又說了幾句話,寶釵便要離開了。他倒是想待,但到底還未出閣,待太久不太合適,“你先養著,等我明日再來看你。”
阿霜點頭,襲人去送,將人送到門口,他的態度一如既往,心中卻在想,剛剛薛公子又爭又搶,連話都不讓他多說一句,等薛公子和小姐成親了,真的能容得下他嗎?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絲芥蒂。
其實史家公子也不錯,自己曾伺候過他,到底知根知底的。
最重要的是有些情分,即使他成了小姐的寵侍,他也不會不管不顧地打壓,比外人好些。
剛將寶釵送出去,襲人就見林岱玉迎麵走來。
他低著頭將人請了進來。
林岱玉輕輕地走進房中,阿霜的衣服沒來得及拉上去,林岱玉從後麵看見傷口,心疼得淚都湧了出來。
阿霜回頭看見他的模樣,心道,其實沒有什麽,隻是看著可怖。
她正要去勸,一滴淚忽然落到她身上,竟是滾燙的,她的心也跟著被燙了一下。
她手足無措起來,難得地生出悔意,當初要是躲一下就好了,免得岱玉看了心疼。
“你疼不疼?我拿了藥來,都是些溫和的藥,你多吃一點。”
岱玉將藥給襲人,讓襲人去煎藥。
一聽要吃藥,阿霜蹙起了眉,躲了躲。
“怕苦?”
“怕苦也要吃。”
“隻要你吃了,我什麽都答應你。”
“真的?”阿霜眉開眼笑,她往旁邊挪了挪,“坐這來。”
等岱玉坐在她身邊了,阿霜抬頭問,“我能不能抱抱你?”
還未成親,摟摟抱抱是不合規矩的,岱玉沒說話,隻閉上了眼睛。
阿霜心知他是同意了,展開雙臂輕輕抱住了岱玉,腦袋埋在他腰間。岱玉身上冷冷的,抱著很舒服。
在岱玉身邊,她覺得寧靜又安心,她知道岱玉是真心為她的,從來不會算計。
她是半躺著的,而岱玉是坐著的,又抱在一起,這個姿勢,阿霜怕岱玉覺得不舒服,於是輕輕往下壓,想讓岱玉躺在被褥上。
岱玉順勢躺了下去,怕有人看見誤會,又抬了抬身子,阿霜便咬耳朵似地湊在他耳邊說,“沒事,反正我們會成親的,若是讓外人看見了,我明天就八抬大轎娶你。”
若不是賈母不許她早婚,她早就提親去了。
眾所周知她和他是一對,又哪裏會有人誤會。
這時襲人在門口晃了一瞬,撞見這一幕,他低下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指節卻攥得發白。
他想衝進去將兩人分開,但他知自己是下人,哪裏能不懂分寸。
房中。
“你說你什麽都肯答應我。”
“那我求你一件事。”
“以後不許哭了,我見不得你哭。”
“不知道為什麽,你一哭,我的心就不舒服。”
阿霜拉著他的手,“現在也有些痛,像是要綻開了,你替我揉一揉,好不好。”
眼看手就要按上心口,襲人端著藥,站在門口,“小姐。”
他的尾音帶著點疑問,似乎在說,“你們在做什麽?”
阿霜的手放開了,岱玉也一下站了起來,他將藥盞接過來,等吹涼了,便用湯匙舀起,遞到阿霜嘴邊。
岱玉就坐在麵前,低眉順眼地喂藥,阿霜被美色所迷,乖乖喝了下去,一點不剩。
但等湯藥完全入口,她才發覺藥是清苦的,勉強又喝了幾口,她轉過頭,“我不喝了。”
“好苦。”
苦得像是三斤黃連熬出來的。
岱玉展開隨身帶著的紙包,拿出蜜餞和話梅,喝一口吃一口,哄著她又喝了幾口。
喝了幾口,阿霜發覺苦味完全壓不下去,便哀求著看向侍立在一旁不言不語的襲人。
襲人心中暗喜,“可是又要喝酸梅湯了,不行,酸梅湯裏有寒氣,你還在病中,不能吃。”
他拿了那糖醃的玫瑰鹵子來,阿霜喝了半碗藥,苦倒是不苦了,但是吃在嘴裏又覺得不香甜。
她從不勉強自己,於是不肯再喝。小姐不肯喝藥,襲人又怎麽會用旁的無用東西糊弄她,他思來想去,總算想起庫房裏還放著兩瓶香露。
他將香露拿過來,正是兩個玻璃小瓶,三寸大小,上麵螺絲銀蓋,鵝黃箋上寫著“木樨清露”和“玫瑰香露”。
雖是清露,卻比金貴,是王家得來的貢品,攏共才得了這兩瓶,都被王氏送到了阿霜房中。
襲人將香露摻到藥裏,甜甜蜜蜜地一口一口喂給她喝,藥盞很快就見了底。
岱玉坐在一邊,心中雖有些醋,可也知道,襲人一個下人,將來最多是個小侍,永遠壓不到他頭上,而他隻會是正室。
阿霜這樣的出身,注定三夫四侍,自從知道阿霜心裏隻有自己,他的心就定了下來。
隻要她好,他就心滿意足了。
況且他身體不好,在照顧阿霜的事情上總要勞煩別人,而襲人是從小伺候著她的,人也老實,比別人更合適。
晴雯和襲人,將來在阿霜身邊必定有一個位置的,便是阿霜不願意納,他作為正夫,也是要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