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紅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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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筋動骨一百天,阿霜的腿傷不重,但為了保險,至少得躺三十天。
阿霜雖不願意參加科舉,但也得去去府裏的私塾上學,如今傷了腿,她便哎呦哎呦地喊疼,傷勢雖好了些,但人一來她就往床上躺。
母親來看她時總是有些愧疚,倒也沒再催促她去上學。
這段空閑的日子,賈母和王氏總來看她。
阿霜如今住在大觀園怡紅院,不再住在王氏和賈母的住處,走動便也沒從前方便,年歲也大了,她偶爾才過去看看,如今傷了腿,她們倒是天天來看,帶著些好吃的好玩的,變著花樣哄著她。
但即使有些新鮮玩意,日常吃食入口都是極清淡的,阿霜躺在床上,忽的回想起幼時吃過的小荷葉小蓮蓬湯,便說要吃。
賈母忙吩咐人下去做,等做好了,金釧將湯端了進來。
阿霜看見金釧,又看了看王氏,然後對著賈母說,“祖母,這是我房裏新來伺候的。”
金釧此前和阿霜打鬧,被王氏誤會勾引主子,一怒之下便要將他攆出府去,幸而薛寶釵將他要到蘅蕪苑伺候。
阿霜過了沒多久就將他調到自己房中伺候,可王氏到底是她的父親,若他再發話要對付金釧,有一重孝道壓著,阿霜不能違抗。
如今賈母在此,她是祖宗,府中沒有人能大過她,阿霜便要借她讓金釧過過明路。
賈母笑著點了頭,自是應允了。
金釧將那小荷葉小蓮蓬湯端過來,喂到嘴邊,阿霜喝了一口,“好喝,是誰做的?”
“是我哥哥白玉釧做的。”
阿霜聞著清香,讚了一句,“心靈手巧,果然是你們家的人。”
白玉釧,這個名字好聽,想必人也出落得和金釧一般美麗,阿霜頓時心馳神往,思量著過幾日要將玉釧也要到房裏來。
她對美麗之物向來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要麽握在手裏,要麽放在身邊。
金釧知她的心思,麵上越發帶了笑,他和哥哥是雙生子,小姐要了他還不夠,還想要他的哥哥,這是要享盡齊人之福。
賈母也和藹地看著阿霜,她的寶貝乖孫,即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隻要她想要,她都給她摘。
唯獨王氏冷眼看著,小賤蹄子,又來勾搭他女兒,隻是如今不好再對他下手,隻能暫時忍著。
等來日阿霜不上心了,他便將他們都趕出府去。
……
阿霜的腿慢慢好了,日子便也漸漸和從前一樣了。
隻不過襲人常伺候著,晴雯有時卻不知去了哪裏,常不見人。
這日襲人出去了,秋紋碧痕又去預備她洗澡的東西了,阿霜便喚,“晴雯,我渴了。”
叫了兩聲,進來倒茶的卻是金釧,他笑道,“晴雯哥哥性子野了,不愛在院裏待。”
“他往日不在怡紅院,就是去了老太太那裏,近日不知怎的,與林公子性情相投,常往他那裏去,對小姐竟不上心了。”
他倒了茶,湊過來喂她,“小姐要怎麽喝,要我渡嗎?”
說著他含笑俯身過來,阿霜拿過茶,直接喝了下去,“你收斂些,讓別人看見了可不好。”
金釧努著嘴說,“看見了又何妨,我早已是小姐的人了。”
待晴雯進來,看到的便是兩人打鬧到一處,金釧的手已經伸到她腰際。
他的臉頓時冷了一分,金釧這個沒臉的下流東西,當日在王氏房裏就知道勾引,如今來了怡紅院果然更不知道收斂,他隻出去了一會,他便趁虛而入。
他冷聲道,“小姐不是要洗澡,可要更衣?”
阿霜點了頭,金釧退至一旁,晴雯上前,阿霜的扇子正掛在腰上,晴雯心神不寧,解衣時不小心跌了扇子。
阿霜歎了一口氣,“怎麽毛手毛腳的,在我這裏倒不妨事,以後若是出府嫁人……”
嫁人,除了她,他還會嫁給誰?
況且他的織繡雖比不上手藝頂尖的繡娘,可在這府中也是獨樹一幟的。
小姐和老太太的衣物都是他經手的,晴雯向來以此為傲,除了同為貼身侍從的襲人,他對阿霜房中的其它人向來不多看一眼。
她說他毛手毛腳,是覺得他和別人一樣平庸,不想要他了?
晴雯越想越委屈,於是不管不顧地頂撞道,“不必小姐說,將來必有散的日子!”
襲人此時也回來了,小姐近來很少親近他,注意力都放到別人身上了,他正為此悶悶不樂。
他隻想天長地久地一個人霸著小姐,對於寶釵湘雲岱玉、晴雯秋紋碧痕金釧玉釧之流,恨不得他們即刻死了。
如今聽見兩人話中似有火藥味,他心中一喜,趕忙進來。
“小姐別生氣,我和晴雯雖都是小姐房裏的人,但小姐的事曆來是我管著的,晴雯管著其它的下人,他進房服侍得少,有些規矩自然不懂。
“晴雯脾氣又爆,小姐也應多包容些。”
“都是我們的不是,晴雯也別氣,怎麽能與主子置氣。”
晴雯聽襲人說“我們”兩個字,自然知道“我們”指的自然是他和阿霜了,不覺添了酸意。
他冷笑幾聲,道,“我倒不知道‘我們’是誰,連個名分還沒掙上去呢,同我有什麽差別,哪裏就能稱上‘我們’了。”
阿霜一向對襲人是有些憐惜的,聽了這話,直接牽起襲人的手,“你們不服氣,我偏要抬舉他,我告訴你,將來我是一定要娶他的。”
“晴雯隻是一時糊塗,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他的本意,不必與他計較。”
晴雯看著襲人,知道的,以為他是小姐房裏貼身伺候的侍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剛娶進來的知心正房呢。
他是個脾氣火爆的小辣椒,又生得美麗,小姐最寵他,他鬧得天翻地覆,小姐也縱著他,於是他又嗆了一句,“我是個糊塗人,哪裏配和你說話呢?”
襲人垂了眼睛,似有些傷神,“弟弟是和我置氣,還是在與小姐置氣?”
“若與我置氣,就私下裏與我說,若是惱了小姐,也不必在院裏鬧,讓人聽見笑話。”
阿霜看了,越發心疼。
她做主子的,哪裏不知道底下素來都有些彎彎繞繞,襲人也沒她看到的那麽清白,但人一向偏愛順著自己的人。
襲人是個懂事的,屢屢為晴雯說話,更何況襲人早幾年就來她房裏伺候了,資曆也要深些,晴雯不該如此傷他的體麵。
她看向晴雯,“你也不用生氣,我猜著你的心事了,我回父親去,打發你出去好不好?”
手藝好的繡娘,莊子上不知養了多少,哪個不比晴雯強。
他近日愛往林弟弟院裏去,想必是移了性情,不想跟她了,晴雯是個美人,阿霜舍不得,但既然他不願意在自己這裏伺候,成全了他又何妨?
小姐說要送晴雯走。
襲人一眼看得出晴雯的心思,知他必要傷心,他冷眼看著,心中有些高興。
晴雯聽了這話,眼淚汪汪,對著阿霜,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又軟了下來,“為什麽要我出去?”
他隻是不服襲人,小姐為什麽要趕他走!
“縱使小姐不想要我,變著法兒打發我出去,我也不走。”
“我從未說過自己要出去,小姐生了氣,就要攆我出去。小姐隻管去說,我一頭碰死了也不出這個門。”
晴雯自詡是個清清白白,一心伺候主子的,如今到了這種地步,他含著一腔淚,直往柱子奔去。
古有文臣死諫。
眼看要鬧出人命,襲人連忙去攔,他隻想打壓一下晴雯。
若是晴雯今日死了,一輩子留在小姐心裏可怎麽辦。
等小姐回過神來,知道是自己在其中煽風點火,更不會饒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