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李今越回到客廳。
    偌大的空間裏空無一人，隻有幾盞壁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顯得格外安靜。
    李世民心裏泛起一絲疑惑。
    他和今越在地下室待了那麽久，觀音婢帶著孩子們去洗漱，按理說早該下來了。
    李今越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得笑了。
    “長孫姐姐這會兒應該還在樓上陪孩子們吧，二鳳陛下，您先坐，我上去看看長孫姐姐和孩子們睡了沒有。”
    李世民點了點頭，在沙發上坐下，心中那股因安史之亂而起的鬱結之氣，在回到這片安寧的空間後，稍稍舒緩了些許。
    李今越輕手輕腳地上了樓，走到自己和林幼微的臥室門前。
    她發現房門虛掩著的，一道溫暖的燈光從門縫裏透出。
    裏麵傳來林幼微溫柔的聲音，正在輕聲講著故事：
    “隻聽那大聖道：‘我本天地生成靈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水簾洞裏為家業，拜友尋師悟太玄。煉就長生多少法，學來變化廣無邊……強者為尊該讓我，英雄隻此敢爭先！’”
    緊接著，一個被刻意壓低，卻依舊難掩興奮的童聲響起。
    “幼微姐姐！之後呢！之後呢！”
    林幼微笑著說道：“之後啊，佛祖對著大聖冷笑道：‘你那廝乃是個猴子成精，焉敢欺心，要奪玉皇上帝尊位？他自幼修持，苦曆過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該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該有多少年數，方能享受此無極大道？’”
    “哇！”李麗質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玉帝這麽厲害的嗎！修煉了這麽多年！”
    “嗯，可不是嗎。”
    李今越莞爾一笑，輕輕推開了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心頭一暖。
    隻見林幼微斜靠在床頭，懷裏依偎著小小的李麗質。明明不久前還困得直打哈欠的小丫頭，此刻正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聚精會神的聽著故事。
    而在床的另一邊，長孫皇後正襟危坐，一隻手輕輕拍著已經熟睡的小兕子的後背，另一隻手卻不自覺地攏在身前，顯然也聽得入了神。
    “麗質，剛才不是還喊困嗎？怎麽這會兒精神頭這麽足？”李今越走進去，笑著打趣道。
    長孫皇後聞聲回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幼微講的故事實在有趣，連我都聽入迷了，更何況是麗質。聽著聽著，哪裏還記得困。本說講一個故事的，結果一連纏著幼微多講了好些章呢。”
    李麗質聞言立刻從林幼微懷裏探出小腦袋，高興地附和：“嗯！好精彩的哦！今越姐姐也來聽！”
    李今越走過去，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道：“好~不過麗質先聽，我晚些時候再聽可好？”
    說著，她又笑著補充道：“而且，現在麗質聽的這個故事，是有電視劇的哦。今天乖乖聽完故事就睡覺，咱們改天一起看這個故事的電視劇，好不好？”
    李麗質聞言，眼睛瞬間亮了：“是麗質今天看的動畫片那樣的嗎！”
    李今越笑著點頭。
    李麗質見狀立刻表示要乖乖睡覺，隨即便麻利地鑽入了林幼微的懷裏，表演了一個“當場秒睡”，惹得在場的大人們哭笑不得。
    李今越看向林幼微，笑意盈盈：“怎麽今天想起來講《西遊記》了？”
    林幼微將那本厚厚的精裝版《西遊記》放在床頭櫃上，無奈地說道：“本來是想繼續講童話故事的，可麗質嫌那些王子公主的故事太簡單，沒意思了。”
    “喲，咱們麗質對故事的口味還挺挑剔。”李今越調侃道。
    本來縮在林幼微懷裏“睡覺”的李麗質聞言，立刻不滿的皺了皺小鼻子，發出輕微的哼聲，表達著對李今越話語的抗議。
    看到這一幕，李今越和林幼微相視一笑，笑聲壓得很低，生怕吵醒了真睡著的小兕子。
    一旁的長孫皇後看著這溫馨的場景，也是笑著搖了搖頭：“就你們倆這麽寵著，以後我們若真住在這兒，麗質和兕子怕是要被你們寵得無法無天了。”
    李今越和林幼微異口同聲地反駁道：“才不會呢，長孫姐姐。麗質和兕子多乖啊，就該寵著。”
    說著，李今越還伸手又揉了揉李麗質的頭發。
    裝睡的小丫頭嘴角立刻偷偷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李今越心中暗笑：小孩子可真好哄。
    長孫皇後看著她們，眼中滿是笑意，隨即才想起正事，輕聲問道：“今越，可是跟陛下談完了？”
    李今越當即也是說道“嗯，談完了。”
    隨即，她又問道“長孫姐姐剛剛下去過？”
    “我之前下去過一趟，正好碰到小仙使出來拿東西。”
    長孫皇後頓了頓，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擔憂，“陛下他……如何了？”
    她能猜到，李世民最想知道的，必然是那場幾乎顛覆大唐的浩劫。以今越之前的慎重態度，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她很擔心李世民此刻的狀態。
    “長孫姐姐不必太過憂心，二鳳陛下他……”
    李今越說到這也卡殼了，說情況好吧，二鳳陛下前麵好幾次差點被氣昏過去；說不好吧，人家現在也看開了。
    思考片刻，李今越隻能給出一個量子力學式的回答：“二鳳陛下現在，處於一個好與不好的疊加態。”
    長孫皇後被這個新奇的詞說得一愣。
    “就是說，二鳳陛下現在情緒有些低落，但已經想通了的狀態。所以隻要長孫姐姐您多開導開導他，應該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聽到這話，長孫皇後才算真正放下心來，點了點頭，但想著李世民的狀態可能有些不太好，便準備起身告辭。
    李今越跟著她一起出了房門，輕輕將門帶上。
    走在樓梯上，她扶著長孫皇後，將地下室發生的事情，簡略的、避重就輕地複述了一遍。
    “長孫姐姐，您不用太過擔心。回去後稍微安慰一下二鳳陛下，等明天咱們出去玩一圈散散心，二鳳陛下的情況應該就會好很多了。”
    長孫皇後點了點頭，由衷地說道：“今越，當真是多謝你了。”
    “長孫姐姐，咱們以後可是要長時間相處的，您真的不用跟我們這麽客氣。”李今越笑道。
    她又補充道：“對了，長孫姐姐，您的藥就先放在我們這邊吧，我們會按時提醒您吃的。至於其他東西，等明天我再幫您搬過來。”
    長孫皇後聞言，心頭不由的再度一暖，剛想道謝，卻被李今越一個“不許客氣”的眼神製止了。
    最後隻能含笑說道：“好。”
    李今越這下才滿意了。
    兩人下了樓，李世民看到後便立刻起身問道：“孩子們都睡了？”
    李今越立刻說道：“嗯，都睡了，二鳳陛下不必擔心。”
    李世民這才點了點頭。三人又聊了一會，將長孫皇後和孩子們日後長住的安排初步定了下來，隨即便打算起身離開了。李今越本來還打算送他們回去，卻被兩人製止了，本也沒有幾步路，實在沒有相送的必要。
    李今越隻好作罷，轉而叮囑道：“長孫姐姐，二鳳陛下，咱們明天呢，先去大學校區和海邊，晚上回老宅吃飯。所以你們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明天大學那邊要走不少路呢。”
    兩人聞言，眼中都流露出期待，笑著點頭應下，隨即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夜色清涼。
    李世民將自己聽李今越所講的安史之亂的經過，簡單的對長孫皇後說了一遍。
    當說到那二十萬枉死沙場的大唐將士，說到洛陽城被回紇兵洗劫的慘狀時，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眼眶泛紅。
    說著說著，一滴滾燙的淚，從李世民的眼角緩緩滑落。
    長孫皇後見狀，連忙停下腳步，伸手輕輕為他拭去淚水，柔聲安慰。
    可這一安慰，卻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
    李世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慟，一把將長孫皇後緊緊抱在懷裏，隨即，將此前壓抑的所有情緒，盡數化作了悲切的痛哭。
    “觀音婢……那些多的將士，三千萬百姓啊……還有那三位將軍……顏杲卿，顏家的忠烈啊……朕……朕不敢想，待朕百年後……朕該如何麵對他們啊……李唐！該如何麵對他們啊……”
    李世民的哭聲壓抑而沉痛，在寂靜的別墅區小道上，顯得格外清晰。
    “汪—汪—汪！”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狗叫，和一個被嚇了一跳的女聲。
    “哎喲，額滴娘嘞，嚇死我了！”
    一位牽著大金毛的阿姨，正拍著胸口，滿臉驚悚地看著這邊。
    “哎呦，這誰家男人啊？大半夜哭得這麽傷心，這是咋了哦？別是破產還是失業了吧？”
    聽到這些話，路燈下的李世民，哭聲戛然而止。
    他和長孫皇後的臉，幾乎是“唰”的一下，紅了起來。
    下一秒，李世民猛的鬆開長孫皇後，一把牽起她的手，幾乎是落荒而逃，頭也不回地衝回了別墅。
    李二鳳：臥槽！太丟人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