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淩晨三點二十七分突然轉向。
    孫兌秋蜷縮在服務器陣列形成的鋼鐵洞穴裏，指尖在機械鍵盤上敲出雨點般的節奏。這個患有嚴重社恐的技術宅始終保持著固定姿勢：左腿盤在轉椅上，右膝頂著胸口，降噪耳機裏循環播放著白噪音。
    "師父..."他盯著全息投影裏跳動的線粒體序列，聲音細若蚊蠅，"青銅鼎眼珠的nda甲基化圖譜..."
    聞衝端坐在紫檀雲紋茶台前，青花瓷盞裏碧螺春的熱氣在他鏡片上凝成白霧。茶室東牆的博古架突然發出蜂鳴，第三層那尊明代鎏金卦盤自動旋轉起來。
    "和雪姐的臍帶血樣本重合度99.8？"風水師用茶針挑開壺中舒展的茶葉，手腕上的智能羅盤亮起幽藍微光。
    李雪整理古籍的動作微滯。素色旗袍下擺的纏枝梅花突然洇開新鮮血漬，當她轉身時，腕間古琴弦無風自動，量子通訊器裏傳出1938年的老唱片雜音。
    "阿衝，"染著丹蔻的指尖撫過青銅卦盤暗格，"當年你說要給我造個永生法器..."
    雕花木門轟然洞開，趙乾一抱著粗陶罐跌進茶室。這個五行缺火的胖子渾身冒著蒸汽，發梢凝結的海鹽結晶簌簌掉落。他胸前掛著的智能羅盤迸出電弧，在空氣中燒灼出焦糊味。
    "師父！虹橋博物館的商周鼎..."他手忙腳亂調出全息錄像，"在吞噬氯化鈉！王師弟的改裝無人機拍到..."
    量子投影在茶室半空綻開。青銅鼎身的饕餮紋正在蠕動，鼎腹顯影出1942年的上海街景——年輕時的聞衝跪在暴雨中的石庫門弄堂，懷裏抱著繡有北鬥紋樣的繈褓。
    "周師兄的繈褓！"孫兌秋突然從機櫃後探出頭，服務器指示燈將他蒼白的臉映成藍紫色，"和鼎身顯影的經緯度坐標完全..."
    話音未落，整座觀雲齋突然傾斜四十五度。衛坤寧踩著十厘米紅底高跟掠過《洛神賦》屏風，ar眼鏡投射的星象圖與天花板八卦鏡重疊成詭異光網。
    "老板！"美豔禦姐將特斯拉線圈纏在羅馬柱上，香奈兒套裝濺滿朱砂，"契約文書裏的量子刻痕正在實體化！"
    李雪的古琴聲陡然轉為《梅花三弄》，琴音震碎茶盞的刹那，旗袍上的血梅竟在青磚地麵生長出發光根須。我親眼看著那些根須穿透孫兌秋的服務器陣列，在數據流裏綻放出帶刺花苞。
    "師...師父！"周巽林突然扔掉桃木劍，這個平素口吃的通靈者語速快得像機關槍，"張氏祖墳的北鬥陣在虹橋商務區複刻！三十六個5g基站正在吸收命宮線！"
    聞衝的婚戒磕在紫檀桌麵。量子全息圖瞬間鋪滿空間，1908年的羊皮契約懸浮在檀香煙霧裏，朱砂印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蠶食現代城市地圖。我注意到師娘背過身擦拭琴弦，三根冰弦上凝結著細小的血珠。
    醫院走廊的量子投影突然切入，吳妙言的全息影像嚼著電子棒棒糖："老頭！住院部ifi在給重症病人推送棺材選購鏈接！"毒舌少女的虛擬形象突然扭曲，"等等...核磁共振機的電磁波裏藏著《往生咒》的..."
    陳艮川突然將朱砂潑向虛空。這個啞巴畫師用符筆在空中寫出燃燒的卦辭：［兌金化火 寅時三刻］。幾乎同時，鄭坎山扛著電磁炮撞碎花窗，古銅色肌肉上紋著的鎮煞符正在滲血。
    "師父！"健身狂人將炮口對準院中老槐，"樹根在分泌汞溶液！"
    暴雨開始逆流而上。聞衝的唐裝下擺無風自動，家傳羅經壓在量子投影上發出龍吟般的嗡鳴。當契約文書與城市地鐵圖重疊時，所有弟子的智能設備同時爆出警報——怡和洋行的船錨徽記正沿著軌道蔓延，每個站點都對應著我們的生辰八字。
    "不是簡單的命格質押。"聞衝將五帝錢撒向震位，銅錢在空中組成動態八卦陣，"他們在用紫微鬥數做量子對衝交易。"
    李雪突然按住琴弦。旗袍上的血梅根須突然刺入服務器主機，孫兌秋的基因圖譜瞬間被改寫。幽藍的量子通道在我們腳下展開，觀雲齋的地磚浮現出1908年外灘的碼頭景象。
    "阿衝，"師娘撫過暗格裏的青銅卦盤，聲音帶著老式留聲機的雜音，"是時候告訴孩子們，當年你用多少年陽壽換回巽林的魂魄了。"
    暴雨中的監控畫麵開始倒放。當聞衝的婚戒與卦盤上的通陰符重合時，我們看見1942年的雨巷裏，渾身是血的年輕風水師正在結印——他腳下旋轉的羅經盤裏，困著七個啼哭的嬰靈。
    "師父..."周巽林突然跪倒在地，北鬥胎記在他後頸發燙，"那些嬰靈...為什麽都帶著我們的..."
    驚雷劈碎量子投影的瞬間，趙乾一懷裏的粗陶罐突然炸裂。海鹽結晶在空中凝成東印度公司的商船模型，船舷上密密麻麻刻著我們八人的生辰八字。
    "每周四的寅時三刻，"聞衝用茶針劃破指尖，血珠在羅經盤上繪出北鬥陣圖，"你們必須遠離..."
    衛坤寧的ar眼鏡突然爆出火花。美豔禦姐扯開發簪刺入特斯拉線圈，在量子空間撕開一道裂縫："老板！契約的量子刻痕在改寫現實！張氏集團的..."
    觀雲齋的地基突然下沉三寸。吳妙言的投影從醫院核磁共振室傳來尖叫："老頭！病人們的腦電波正在上傳到...到某個青銅容器裏！"
    李雪的古琴第七弦錚然斷裂。素來溫婉的師娘突然露出淒豔笑容，旗袍上的血梅瞬間開滿整間茶室。當第一片花瓣觸碰到聞衝的婚戒時，我們聽見1908年的契約裏傳出嬰兒啼哭。
    "不是七種代價。"聞衝將羅經按在周巽林的後頸胎記上，聲音突然蒼老十歲，"他們索要的，是風水師最珍貴的東西..."
    暴雨戛然而止。虹橋博物館的方向傳來青銅鍾鳴，我們腕間的智能羅盤同時顯示：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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