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慮進門的過道，整個房間是方正的正方形，四周都布滿了各種設備、儀器架和不同的櫃子。
    那個巨大的玻璃膠囊似的容器以45°角放置在一個圓形底座上，擺放在房間的正中央。各種管線從底座上鏈接進地底，很明顯整個地板是抬高了的。
    袁蕭蕭站在完全接駁約束艙——玻璃膠囊容器的名字——麵前，磨磨蹭蹭地哀求地看向今身的母親。
    “要別個幫你脫啊？嗯？”顯然楊時根本不在乎兒子那可憐的自尊。
    袁蕭蕭心裏不停咒罵袁仲，這種尷尬的記憶就不能提前讓自己想起來嗎？！——正常情況下進入這玩意兒是先要脫光光換那種套頭的病號一體衣的，但有一次，袁仲正好鬧脾氣……
    還是一個明顯具備領導地位的老頭勸了勸楊時，才讓幾個白大褂給袁蕭蕭拉了一張簾子。
    .
    赤條條躺進約束艙，隨著艙門關閉，艙底也隨著袁蕭蕭的身形如幹爽的大密度流體般凹陷下去，直到僅露出袁蕭蕭的麵部。
    雖然記憶很清晰，但袁蕭蕭還是好奇地嚐試動了動。和袁仲的記憶一樣，流體緊緊貼合肌膚，隻有大約皮上1空間內的流體阻力較小。而胸部可活動的空間要大一些，至少深呼吸的阻力很小。
    檢查開始後，除了感受到貼近肌膚的流體時不時會快慢不等地流動，袁蕭蕭並沒有什麽其他感覺，反而因為流體流過的舒適感讓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
    “小楊啊，該說不說，你還是得勸你家這小子稍微注意點，才過九個多月，你看這虛的，嘖嘖……”勸說楊時的老頭不斷劃動麵前的全息屏幕，賤賤地說道。
    楊時也在劃動一塊全息屏幕查看數據，聽得老頭的話不由‘嘖’了一聲：“也就一管營養劑的事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要他活得開心就行了，又不是每個人都是天才。”
    “嗬，那是因為有你這個媽！這小子投胎技術是真的……嗯？”老頭才調侃一句忽然停下，放大眼前的數據仔細看了起來。
    楊時聽著動靜也扭頭看了過來，看著這數據不由眉頭跳了跳：“額葉和顳葉的數據變動這麽大？”
    “唔，整體機能很正常嘛……模擬一下情緒刺激看看……”老頭動了動手指，看著屏幕上快速跳動的模擬圖表，“嗯，強刺激後會活躍化，確實存在穩固性概率。那麽誤差率的話，2？有點高，但客觀幹預算是不錯了……其他機體穩定情況，相當可以……”
    老頭看了看楊時：“這個數據的穩定性可以確認了，這樣的話……”
    楊時與老頭對視了一眼，叉起腰回頭看著約束艙，僅僅猶豫片刻便說道：“看他自己吧，路還是得自己選。”
    話落，楊時深呼了口氣，看向約束艙的眼裏生出許多柔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低聲喃喃道：“媽媽給你鋪好就是了。”
    老頭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揮散全息屏幕，背著手向外走去：“按小李的說法，那小姑娘還有功呢。留著當個通房吧，多少算個福星。”
    楊時眼中的柔和消去，眯著眼想了想，抬起手腕發現光溜溜的，又狠狠剜了約束艙一眼，招來個白大褂交代了幾句走了出去。
    .
    袁蕭蕭做了一個很長很別扭的夢，夢裏的自己時而弄得一身是泥被母親打得哇哇叫，時而被好幾個年輕的楊時哄著吃飯；
    時而頭昏眼花地備戰高考，時而在判定無法覺醒超能後醉生夢死；
    時而在莫西爾士兵臨檢店鋪時卑躬屈膝，時而在各種奢華場所對無數人予取予求……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摸爬滾打做了四十多年牛馬的袁蕭蕭，還是投胎技術超凡卻不能覺醒超能的袁仲。無論理智還是情感，他們似乎都是一個人。
    他覺得自己是袁仲時依然懷念漫山遍野玩泥巴，他覺得自己是袁蕭蕭時也同樣對無法覺醒超能耿耿於懷；
    他覺得自己是袁仲時依然深深憎恨著莫西爾帝國，他覺得自己是袁蕭蕭時也同樣對楊時有著對前身父母一般無窮的眷戀。
    他和他的意識在困惑與苦惱中不斷交錯不斷糾纏，兩個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信息源也逐漸融為一體。
    .
    約束艙的艙門緩緩開啟，少年平靜地睜開眼睛。
    白大褂們已經用簾子將約束艙圍了起來，還貼心地在簾子裏放好了少年可能會用到的物件：一次性拖鞋、洗淨幹爽的襪子與少年來時穿的昂貴運動鞋、同樣洗淨幹爽的衣物掛在一個不知從哪兒薅來的落地衣架上、還有一根同樣不知從哪兒薅來的塑料凳子。
    少年從約束艙裏走了出來，那不知名的流體已將少年整個身子清洗得幹幹淨淨。
    他利索地穿好衣物，撩開簾子朝四周看了看，之前的老頭和楊時都不在，隻有忙碌的白大褂和等著他出來的白大褂。
    “仲少，楊女士叫你醒來就和李管家一起回臨江閣，她在那裏等你。”等在一旁的白大褂對少年說了一聲，就開始收拾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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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點了點頭往自動門走去，剛走出兩步，那白大褂又大聲說道：“對了，仲少，這次你用了整整四管營養劑，楊女士說你自己有零花錢，麻煩你最遲明天轉到咱們超能研究署賬上，別轉到特勤院總賬上了。”
    少年頓了一下，舉手揮了揮繼續走了出去。
    .
    李管家依然等在門口，見少年出來便準備引著他向電梯走去。
    少年沒動，摩挲著下巴問道：“李叔，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我有零花錢？”
    李管家疑惑地轉身：“少爺，您本來就沒有零花錢吧？”
    “嗯？是嗎？”
    “是啊，您都是掛賬啊，些許小額也是我付賬的啊。”
    “嘶……剛才裏麵的人說今天的營養劑要我用零花錢付賬。”
    “少爺，我還真沒收到關於您零花錢的消息。”
    “……”
    “少爺，趕緊走吧，夫人等著呢。”
    .
    直升機落在停機坪上，少年遠遠就看見樓頂花園裏楊時穿著泳裝慵懶地躺在泳池旁沙灘椅上，旁邊的桌上擺著剝好的她最喜歡的荔枝。
    少年走到楊時旁的沙灘椅邊上也躺了下去，伸了個懶腰。
    如此肆無忌憚的舉動讓楊時眉毛挑了挑，但她沒說什麽，隻是輕咳了一聲。少年馬上跳起來，熟練地用叉子扒掉一顆荔枝的核，然後送進楊時的口中。
    楊時咀嚼著甜美的荔枝，滿意地哼了一聲，抬了抬手示意少年坐下。
    “想通了？”
    少年重新躺回沙灘椅，雙手枕著頭思索了一下，回了一句：“知足常樂吧。”
    “那丫頭隻是個刹帝利。”
    “她想要什麽的話，能給就給點吧……除了名分。”
    嘴裏的荔枝已經吃完，少年卻沒有動靜，楊時不滿地瞥了一眼，直接把整盤荔枝拿過來放到自己胸前，“老馬說你現在的數據水平有希望覺醒了。”
    少年一下坐了起來，又躺了下去，“所以我現在有零花錢了？”
    “看你自己。你要想繼續玩一輩子，媽給你擺平一輩子。你要想搞點事，媽給你把路鋪得直直的。但如果想搞事，多少也得學點東西，免得丟臉。”
    “所以我的零花錢到底夠不夠付四管營養劑？”
    楊時轉過頭看向少年，“選定了？有方向嗎？”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說道：“不知道，但覺得有超能比沒超能好。如果可以的話，先像平常人一樣生活一陣子比較好。”
    “傻仔，平常人連買營養劑的指標都沒有。”楊時輕笑了一下，丟了一顆荔枝進嘴裏。
    “誒？不是在學期間覺醒都可以申請一管營養劑的購買資格嗎？”
    ‘噗’的一聲，一顆荔枝核穿過泳池飛過護欄，“那種稀釋了一百倍以上的東西不叫營養劑。”
    少年又坐了起來，目光越過護欄，卻沒有焦點，“我這輩子的命可真好。”
    “唔，想好了就去老馬那兒試一試。”對於兒子突如其來的改變，楊時相當的滿意，隻要他是康健和自由的，她不想過多去追究原因，畢竟很多時候原因都是極其膚淺的。她將剩下的大半盤荔枝塞進少年懷裏，“好了，你自己慢慢想，我得去給本體報道了。”
    少年上一秒還在疑惑母親怎麽不把荔枝吃完，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所以，我明天哪兒來的零花錢付賬？！”
    ‘楊時’托起少年的臉蛋，在他額頭上狠狠親了一下，“安心啦，我這不是要去報道麽！”
    話音剛落，‘楊時’就化作一縷輕煙消失了。
    “也不知道還能過多久。”少年歎了口氣，把荔枝放回桌子上，小心提起落在地上的泳裝向樓梯走去，“超能麽？還是沒有什麽希望啊。”
    .
    寒洋的九月永遠都是風暴可著勁兒撒歡的時候，即使龐大如航母也隻能暗暗禱告，但這都無法影響巴州遠洋貿易集團年度主席會的正常召開。
    自二十二年前磁場紊亂各國預言者預言‘新時代’降臨，超能覺醒概率大幅提升，大量水係超能者的出現是這個宇宙裏人類征服海洋的最大依仗。或許再給人類十年時間發展迭代，整個星球的大海都會變成人類的完全領地。
    長達792米寬達212米的天祥號海上平台靜靜地漂浮在寒洋之上，偏移屏障毫不在意成本的籠罩整個船體，十多名水係超能者和風係超能者輪崗作業緩解外部肆虐的暴風與洶湧浪潮。
    如果巴州太學裏對著袁仲指指點點的學子們看到這艘巨艦和工作人員配置，恐怕就不會說袁仲家隻算半個豪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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