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會社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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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身穿一襲襴衫,頭戴襥頭,模樣似貧寒書生,又似是哪家的郎君。
衣著素淨,卻自有氣度!
一時間,這些鐵腳會的頭目,皆猜不透李佑的來曆。
先前喚著添酒的漢子,不由起身長揖,問道:“紅油雞滋味極妙,小郎君可是蘇家的公子?”
“在下李佑,”李佑拱手笑道,“見諸位豪邁爽利,定是響當當的好漢,故特來領教風采。”
姓李?
可這是鼎盛樓,屬蘇家產業。但也無妨,李佑言語熨帖,眾人聽著舒坦。
漢子被奉承得眉開眼笑,朗聲道:“某乃孫顯宗,平日都喚孫二郎,小郎君快請坐。這是舍弟孫振宗,喚作孫三郎。此為蘇諢,蘇家旁支子弟,論起輩分已遠,如今隻能做腳夫謀生。這是張鐵牛,人送綽號黑牛。這位是李大柱……”
待眾人介紹完畢,李佑朝櫃台揚聲:“再上一壺酒,這桌菜肴,都記在我賬上!”
孫顯宗忙道:“使不得!我等人數眾多,該當由我等做東。”
“正是,該我等請客。”眾人紛紛推辭,既猜測李佑身份,又揣度其來意。
“啪!”李佑猛拍桌案,佯怒道:“原以為諸位是好漢,卻為一頓飯錢推三阻四,這般扭捏,與婦人何異!”
幾人麵麵相覷,摸不透李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氣氛一時尷尬。
孫顯宗打圓場道:“叫小郎君見笑了,今日便不爭這飯錢,改日再請小郎君飲酒。”
“這便對了。”李佑執起桌上酒壺,晃了晃見尚有餘酒,便自斟一杯,“來,是好漢的,先幹此杯!”
“好,幹了!”眾人舉杯痛飲。
一杯酒下肚,氣氛漸趨融洽。
孫顯宗主動為李佑斟滿酒,問道:“小郎君似是讀書人?”
李佑擺手道:“不過是童生,算不得讀書人。”
“童生再進一步便是秀才,如何不算讀書人?”張鐵牛忙舉杯道,“某乃粗人,今日有幸與小郎君同席,實乃天大的造化!來,某敬小郎君一杯!”
“好說。”李佑來者不拒。
孫顯宗又問:“聽聞鼎盛樓換了掌櫃,小郎君可是掌櫃的親戚?”
李佑笑道:“實不相瞞,我乃鼎盛樓的二掌櫃。”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愕然。
李大柱遲疑道:“小郎君看起來……年紀輕輕。”
“明年便十五歲了。”李佑笑道,“來,吃肉,飲酒!”
才十四歲?童生,十四歲,竟已是鼎盛樓的二掌櫃?眾人越覺莫測,對李佑愈發恭敬。
孫顯宗還欲多問,李佑卻不再透露,反而轉而套問他們的底細。
李佑道:“某在清風書院求學時,便久聞鐵腳會之名。不知貴會社入會可需納錢?某也想加入如何?”
“小郎君說笑了!”孫顯宗連忙推辭,“鐵腳會皆是腳夫苦力,命如草芥。小郎君乃童生,日後還要考科舉、中狀元,乃文曲星下凡,怎能與我等為伍?”
李佑與眾人又碰一杯,拍案道:“哪條王法規定苦力便該低賤?若無諸位力夫,管仲鎮往來萬千貨物,難道要讓貴人們自己搬上船去?”
“貴人們哪搬得動?怕是連人帶貨物都要墜下河去!”張鐵牛大笑,似是想到富人搬貨時的狼狽模樣。
“正是如此!”李佑笑道,“這管仲鎮富庶繁華,皆是力夫們用肩膀扛出來的。依某看,諸位力夫才是這鎮上的貴人!”
“不敢當,不敢當。”幾人連稱不敢,心裏卻暢快至極,再看李佑,隻覺愈發順眼。
孫顯宗終於按捺不住,直言問道:“小郎君今日宴請我等,可是有何事相托?”
“來,孫二哥,再飲一杯。”李佑與孫顯宗碰杯,輕抿一口道,“某生平最愛結交朋友,且交友從不問貴賤貧富,隻看是否仗義豪爽。若是仗義好漢,喝過一杯酒,便是我的兄弟。諸位且說,可願與某相交?”
“自然願意!”眾人喜色答道。
李佑又道:“世上許多讀書人,滿口仁義道德,實則男盜女娼,某打心眼裏瞧不上。諸位好漢卻不同,言出必行,一諾千金。可不是這個道理?”
“說得好!”蘇諢拍案叫絕——這蘇家旁支,怕是沒少受讀書人的欺辱。
酒過三巡,李佑已套得如下訊息:
其一,管仲鎮鐵腳會現有會員一千餘人;
其二,會員需按月繳納會費,若遭欺壓,可獲會社庇護,還能規避官府徭役;
其三,大小頭目皆已半脫產,脫離苦力勞作。
簡言之:此乃唐末版“行會組織”!
自唐中期以降,各類會社如雨後春筍。
文人結社如“詩會”“文會”,後期漸涉政治;
商業行會如米行、布行之會,應運而生;
底層百姓則抱團組成“義助會”,依地域、功能不同,又有合會、集會、善會等諸多名目。
究其本質,無非是窮苦人抱團取暖、求生存罷了。
然此類會社,終難脫腐化變質的窠臼。
眼前這鐵腳會,便已開始向小攤販收取“保護費”。他們說起此事時,竟還頗為自得,自認護得攤販平安,全然不管他人是否心甘情願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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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搖搖晃晃起身,抱拳道:“諸位兄長,某不勝酒力,改日再與諸位痛飲!”
“好……好說!”孫顯宗扶著桌案起身,勾住李佑肩膀。
張鐵牛也喝得醺然,攥著李佑的手道:“小郎君說話就是中聽!明日再飲一場如何?日後若有搬貨之事,差人知會一聲,某定當全力效勞!”
“說這些作甚,都是自家兄弟。”李佑拍著他的肩膀。
孫振宗笑道:“正是,自家兄弟!”
又一番寒暄,眾人方散去。
李佑回到櫃台,酒意盡褪,喚來夥計問道:“這管仲鎮除了鐵腳會,還有哪個會社最是厲害?”
“自然是船會。”夥計答道,“船會皆由船工組成,大當家稱舵主。鐵腳會管陸上,船會管河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李佑又問:“可有農會?”
夥計笑道:“農會倒也有,卻大多短命,規模也小,不過是結夥互濟罷了。十多年前有個‘蒼社’,糾集千餘佃戶入會,還教孩童唱什麽‘裂裳為旗,銷鋤作刀’,喊什麽‘鏟主奴貴賤,平世間窮富’,社主自號‘鏟平王’。剛起事,尚未驚動官府,便被鄉老帶著家奴剿滅了。”
李佑心道:“鏟平王”這名號倒是響亮,比那些流寇的匪號強多了。看這口號,想必“鏟平王”也是讀過書的,連造反都帶著文氣。
莫看河南地處中原,若論起義頻次,堪稱大唐之首。
尤其是汝南一帶,造反如同家常便飯,失敗便進山為匪。為此,朝廷不僅設河南節度使,還另置汝南節度使,專司鎮壓起義、清剿匪患——汝南節度使一職直至唐末仍存,此地叛亂之頻繁,縱是改朝換代也難止息。
兩年前,福建農民起義,流竄至河南,與汝陰反賊合流,至今未平。
素有才名的“赤水六俊”,在鄉試歸鄉途中,竟遭汝陰反賊劫殺,四人殞命。
汝陰知縣如今已不敢出城理事。豫南造反之勢愈演愈烈,李佑聽了,竟有些心癢難耐,想去會一會這些豪傑。
李佑正與夥計談論會社之事,蘇如鶴、蘇爽主仆二人忽然來到酒樓。
“書局已談妥,”蘇如鶴端起茶壺灌了幾口,“隻要咱們出錢,便可代印。但印出之物需自行售賣,書局嫌咱們無名氣,不願經手。”
這便是自費刻書,自負盈虧了。
蘇爽忍不住道:“兄長,那什麽旬刊能賣得出去嗎?依我看,不如直接刻小說,《射雕英雄傳》必定暢銷!”
李佑笑道:“不可直接賣小說。一旦暢銷,必有無數盜印,銀錢都讓盜版的賺去了。咱們不如細水長流,每月連載三次如何?想看後文,便得乖乖買我的《李氏旬刊》!”
這《李氏旬刊》,便是李佑的輿論陣地,兼以連載小說賺些銀錢。
李佑指著身後戲台道:“蘇爽,你便來酒樓說書。每期刊物隻說三分之一,勾得他們心癢難耐。餘下三分之二內容,若想看,便掏錢買刊——如此,便是旬刊辦得再差,也不愁銷路。”
蘇如鶴不解道:“何必這般麻煩?若怕盜印,一冊冊賣小說便是。”
“與你說了你也不懂,”李佑直接問道,“你可信得過我的本事?”
蘇如鶴點頭道:“自然信得過。”
李佑勾住蘇如鶴肩膀道:“既信得過,便照我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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