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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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潁上蘇宅。
    雅賢苑,內院。
    鄭氏翻著第二期《李氏旬刊》,蘇爽跪在她麵前,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好一會兒,鄭氏終於開口:“佑哥兒被除名的事,為何不早點回來告訴我?”
    蘇爽硬著頭皮回答:“佑哥說,這事兒不能立刻告知夫人。童生被除名已成定局,無法挽回。夫人若是早知道,肯定會和老太爺起衝突。他不想看到家裏不和睦。”
    “佑哥兒是你的主子,還是我是你的主子?怎麽什麽都聽他的?”鄭氏質問道。
    蘇爽嚇得趕緊磕頭:“少爺不在書院,我實在不知該聽誰的呀。”
    “下去吧。”鄭氏懶得跟一個書童計較。
    “是!”
    蘇爽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他來到小少爺的院子,隻見蘇如鶴正在練習射箭,旁邊還站著一位箭術老師。
    蘇如鶴一箭射出,勉強射中靶心。
    他放下弓箭,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佑哥兒呢?”
    蘇爽壓低聲音說:“少爺,佑哥的名字,被老太爺從戶牒上抹去了,他的童生身份也沒了。”
    蘇如鶴頓時滿臉驚訝:“祖父這是怎麽想的?那可是父親讓人給他上的戶口啊。我得趕緊去找母親說說!”
    “夫人已經知道了。”蘇爽連忙拉住他。
    “唉!”蘇如鶴把手中的弓箭一扔,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就像蘇爽,因為主奴身份的隔閡,跟蘇如鶴始終親近不起來。他沒辦法和少爺推心置腹,反而把李佑當作真正的朋友。
    蘇如鶴也是一樣,不自覺地輕視蘇爽,隻把李佑當成好兄弟,從未把李佑當作普通家奴看待。
    可現在,李佑真的又變回了家奴,這讓蘇如鶴心裏感覺怪怪的。
    ……
    蘇如蘭匆匆走進母親的房間:“母親叫女兒來,有什麽事呀?”
    “你看看這個,”鄭氏把雜誌遞給她,“第一篇文章,是佑哥兒寫的。”
    蘇如蘭接過雜誌,仔細閱讀起來,很快就開心地笑了:“寫得真好呢,替我們女子說了話,要是真能男女平等就太棒了。”
    鄭氏突然說道:“佑哥兒的名字,被你祖父從戶牒上勾掉了,他的童生功名也沒了。”
    “什麽?”
    蘇如蘭驚訝得笑容瞬間消失,雙手握拳,氣憤地說:“祖父之前逼我守節,現在又把佑哥兒除名,他這是真要把自己的孫女往絕路上逼嗎?”
    李佑雖然被從戶牒上除名,但依舊還是蘇家的家奴。
    鄭氏原本的計劃,是等李佑考取秀才,就解除收養關係。有了功名,李佑便能自立門戶,蘇如蘭就可以嫁給他,這樣既不會委屈女兒,傳出去也不會丟蘇家的麵子。
    可現在,難道要讓女兒嫁給一個家奴?
    就算入贅都不行,上門女婿也必須是良家子弟!
    鄭氏無奈地歎息:“你父親來信說,給你物色了一個貧寒士子。雖然隻是個秀才,但品行還算端正,就看明年能不能中舉。要是能中舉自然最好,要是不能,你也隻能將就著做個秀才的妻子了。”
    “娘,女兒就這麽沒人要嗎?非得大老遠從千裏之外找個貧寒秀才!”蘇如蘭情緒有些激動。
    鄭氏安慰道:“好歹人家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蘇如蘭眼眶突然紅了,強忍著情緒,低聲吼道:“望門寡又怎樣?女兒還是處子之身,也是名門閨秀。在這河南沒人敢娶,就隻能去千裏之外隨便找個秀才?要是嫁過去,夫家知道我的過去,怎麽可能不嫌棄我?到時候,女兒遠在他鄉,任人打罵欺負,還不如現在就死了,至少還能落個烈女的名聲!”
    “你別這麽想,那秀才品性不錯,不像是薄情寡義的人。”鄭氏勸道。
    蘇如蘭抹了抹眼淚,質問道:“母親見過那秀才嗎?怎麽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女兒一輩子的幸福,難道就全押在那秀才的人品上?人心是會變的,要是他中了舉,變得更快,女兒說不定還會被休掉呢!”
    鄭氏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蘇如蘭的眼神變得愈發堅定,斬釘截鐵地說:“娘,女兒守寡回娘家,已經算是失了一次貞節。娘之前口頭把我許給佑哥兒,現在又要反悔,這就相當於失了第二次貞節。要是嫁去千裏之外,再被夫家羞辱、被丈夫休妻,女兒還能算什麽?與其去千裏之外賭運氣,還不如選個知根知底的。佑哥兒,我嫁定了,請母親撕毀他的身契!”
    李佑的戶牒在蘇元禮手中,而他的身契卻在鄭氏手裏。隻要鄭氏撕掉身契,李佑立刻就能恢複自由身,不過會變成沒有戶籍的流民。
    “你想好了?”鄭氏問道。
    “如果不能這樣,女兒就隻有死路一條,”蘇如蘭突然跪下磕頭,“求母親成全!”
    鄭氏歎氣道:“就算毀了身契,他也是家奴出身,你嫁給他,肯定會遭鄉鄰笑話的。”說著說著,鄭氏突然笑了起來,“你那祖父,肯定會被氣瘋,說不定還會怒而報官,告佑哥兒拐帶良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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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如蘭說:“隻要有爹娘簽字就不怕。”
    在大唐,結婚需要有婚書。
    婚書分為兩種,一種在官府備案,叫“官約”;一種不在官府備案,叫“私約”。
    不管是官約還是私約,隻要雙方父母同意,就具有法律效力。婚書不需要雙方當事人簽字,但主婚人和媒人必須簽字。
    “好!”
    鄭氏猛地站起身來:“這份婚書,娘來做主婚人,娘給你簽字!”
    鄭氏來回踱步,又麵露難色:“就是過門的時候,恐怕會被你祖父攔住,得找個他不在家的日子。唉,還是不行啊。就算你祖父不在,你二叔、三叔也會把花轎攔下,除非你從側門嫁出去!”
    從側門進出,那就不叫明媒正娶了。
    蘇如蘭說:“二叔、三叔,巴不得看咱們笑話,他們才不會攔呢。”
    “還是不行,還是不行,”鄭氏心煩意亂,“迎親隊伍敲鑼打鼓的,得多惹人注意啊?隻要有人阻攔,你以後還怎麽有臉見人?就算嫁出去了,也得被人笑話。你祖父丟了麵子,肯定會處處刁難,你婚後的日子怎麽能安寧?”
    蘇如蘭癱坐在地上,滿臉茫然,不知道人生的希望在哪裏。
    鄭氏的腦子也亂成了一團,怎麽想都覺得不妥,隻能勸說道:“如萱,你就信你父親一次,他看人應該不會錯的,佑哥兒不就是他帶回來的嗎?你開開心心地嫁去外地,隻要守口如瓶,夫家不會知道你的過去。”
    “我不幹,”蘇如蘭連連搖頭,“嫁去千裏之外,沒有娘家人照應,被夫家打死了也隻能隨便埋了。”
    “他們敢!”鄭氏氣憤地說。
    蘇如蘭說道:“有什麽不敢的?就說我害病死了,那麽遠的路,難道還會把屍體運回來給你們看?”
    鄭氏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娘多給你陪嫁幾個奴仆。”
    蘇如蘭說道:“都說夫家是貧寒士子,女兒要是帶太多奴仆過去,肯定會惹得丈夫和公婆不高興,他們肯定會覺得女兒在耍威風、盛氣淩人,到時候肯定夫妻不和!”
    鄭氏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辦法,突然笑了出來,打趣道:“我看你就是認定了佑哥兒,淨找些歪理來對付爹娘。”
    蘇如蘭反問:“佑哥兒哪裏不好了?雖然出身卑微了點,但他有本事啊。他雖然不常回家,可家裏的奴仆都很服他。您看那幾個小家夥,開口閉口都是佑哥。他還有學問,能寫出這樣的文章,還主張男女平等,肯定不會辜負女兒。眼前就有這麽好的男子,為什麽非要去千裏之外賭運氣呢?”
    鄭氏歎息道:“唉,你這嘴倒是越來越厲害了,之前怎麽就傻到想去尋短見呢?”
    蘇如蘭回答說:“有些道理,女兒以前沒想明白,現在已經徹底想通了。別人愛說什麽就說什麽,自己過得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明媒正娶,這蘇家的大門你恐怕出不去。”鄭氏也很發愁。
    蘇如蘭小聲嘀咕:“女兒從側門出去也行啊。”
    鄭氏一聽就火了:“隻有納妾才偷偷從側門走,我的女兒必須明媒正娶,我看你是看才子佳人的小說看多了!就算你從側門偷偷嫁出去,以後的日子能安寧嗎?你祖父肯定天天派人上門找麻煩!”
    “母親別生氣,”蘇如蘭居然露出了笑容,“女兒倒是有個辦法。”
    “快說。”鄭氏說道。
    蘇如蘭說:“先毀掉身契,還佑哥兒自由身,再幫他落戶成為良民。等過個一兩年,他再長大些,就讓他去汴州那邊做生意。女兒就借口回汴州探親,半路上遭遇匪賊,為了保住貞潔就跳江死了。這樣,我們就能在汴州偷偷成親。”
    說著,蘇如蘭語氣一轉:“等哪天祖父去世了,家裏由父親當家,女兒就帶著夫君回娘家探親。對外就說,女兒被夫君救了,所以以身相許,喜結連理!”
    鄭氏沉思片刻:“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不愧是我的女兒。隻是,你那祖父身子骨硬朗得很,也不知道還能活個十年八年的。”
    蘇如蘭笑道:“女兒一輩子的大事,十年八年都等不了嗎?到時候,直接抱個孫子回來給爹娘看。”
    鄭氏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不知羞的話,也說得出口!”
    “娘同意了?”蘇如蘭喜笑顏開。
    鄭氏歎息道:“唉,你主意都拿定了,做娘的不同意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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