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的父母拒絕了警方提出的屍檢建議，所以盡管唐舒脖子上的傷痕有待商榷，最終還是以自殺結案了。
    風言風語也傳到了唐父唐母的耳朵裏，萬一真的從女兒肚子裏檢查出個小孩，他們一家都沒法抬頭做人了，還不如這樣遮掩過去算了。
    既然唐舒已經是個死人了，就不要給留下來的活人添亂了。
    袁夢的父母倒是來學校鬧了一場，但她的死因很明了，校方最後也隻是象征性地通告處分了幾位同學。
    一夜之間兩條人命葬送在了隔間裏，很長一段時間這裏都沒人敢踏足。
    但隨著時間飛逝，當年知道內情的老師同學畢業的畢業，退休的退休，這一樁陳年舊事幾乎沒人知道了。
    所有人都在向前看，隻除了日夜徘徊在這兒的冤魂。
    “接下來，是不是要解開她們二人的心結，才有可能從這裏出去？”
    “不。”
    不？
    林樂琪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琉璃，她手上還拿著那塊折疊鏡，隻不過鏡子裏倒映出來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唐舒死亡時的場景。
    一位眼神冰冷，麵容陰鬱的男生，正麵無表情地，死死地勒著她的脖子。
    “更準確一點來說，我們要解開的，隻有袁夢一個人的心結罷了。”
    隻有她死的時候抱著強烈的不甘、痛苦、執念······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死後還以怨靈的方式存活於世的，至少死前就已經放棄了掙紮的唐舒不能。
    困在原地的，從始至終隻有袁夢一個。
    “滋滋——”
    燈黑了。
    袁夢像無數次重複地那樣，敲響了隔間的門。
    “小舒······”
    “別敲了！”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牢牢地攥住了袁夢的手腕。
    袁夢怔怔地望過去，琉璃卻把鏡麵懟到了她麵前，鏡麵上是放大到有些虛焦的——“a”的臉。
    ······
    袁夢還記得，那是一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
    窗外有蟬在叫，綠葉被微風吹出沙沙聲，伴隨著一陣細碎的鈴鐺聲。
    袁夢一抬頭，果然看見了站在她桌前的唐舒。
    唐舒將帶著手鏈的手撐在袁夢桌子前，袁夢手上也戴了條一模一樣的，是她們友情的象征。
    “夢夢，你有喜歡的人嗎？”
    袁夢正和一道數學題較勁，過了幾秒鍾後她才反應過來唐舒在說什麽。
    一般會這麽問的，都代表她自己可能有了喜歡的人。
    袁夢丟下手裏的筆，眼睛一亮湊過去用氣音道：“難道你有？是誰啊是誰啊！”
    唐舒平時性格靦腆，袁夢拚命回想也沒想到她對哪個男生另眼相待過。
    唐舒臉頰微紅，“我是在問你有沒有，怎麽扯到我身上了······”
    那個人實在太過耀眼了，所以在唐舒接收到他隱晦的信號時，她下意識地不想讓別人知道。
    “你問我？我當然沒有啦，班上的男生都太幼稚了，不是我的菜。”
    袁夢摸了摸下巴，想到什麽似地嘿嘿笑了兩聲，“不過如果是許年追我的話，也不是不行······”
    話還沒說完袁夢自己先繃不住笑了，畢竟那位校草實在離她們太遠了，隻有在升旗儀式上才能看到幾次。
    許年······
    唐舒抿了抿唇，袁夢一連喊了三四遍她才回過神來。
    “發什麽呆呢？”
    袁夢伸手在唐舒眼前揮了揮，見對方回神了，她戳了戳唐舒的手臂。
    “你呢？許年那樣的，應該是大半女生的理想型了吧······”
    又高又帥成績還好，袁夢幾乎想不到對方有什麽缺點。
    唐舒僵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想到手機裏收到的那條短信，唐舒有點不敢看好友的眼睛。
    袁夢一向話很多，就算唐舒不回她，她一個人也能說的很起勁。
    “不過像許年那樣的，找女朋友的要求應該很高吧。”
    袁夢自顧自地嘀咕著，完全沒留意到唐舒越來越蒼白的臉。
    “我聽說蔣校花好像打算要追許年，男帥女靚，肯定很登對······”
    “我去趟廁所！”
    唐舒猛地站起身，等袁夢反應過來她都走到教室門口了。
    當時的袁夢沒注意到的細節，現在想來卻還曆曆在目。
    她雙目赤紅地盯著鏡麵上的人臉，就算因為角度不好，有小半張臉看不到，她也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鏡子裏的人，就是許年！
    可是、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身後的背景這麽熟悉？
    琉璃扣了扣鏡子的背麵，照片還原成了原來的尺寸。
    無論是許年手上的麻繩，還是涕泗橫流，表情扭曲的唐舒，都一同出現在了袁夢麵前。
    “小、小舒她······”
    明明已經不再是活人了，但靜滯在袁夢胸腔多年的那顆冰冷的心髒從未跳得這麽快過，像是要從她的喉嚨裏蹦出來一樣。
    她幾乎沒法控製自己的手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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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幫她補足了。
    “唐舒是被人害死的，殺了她的人······”
    很遺憾琉璃現在還不知道鏡子裏的男生叫什麽名字，因為在那條麻繩勒住唐舒的脖子前，a甚至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許、年！”
    袁夢咬牙切齒地吐出了許年的名字，語氣之陰冷甚至讓旁邊圍觀的林樂琪不自覺地抖了抖。
    突然地，袁夢回憶起了那兩聲突兀的踹門聲，她一直以為是唐舒在趕她走，現在看來······
    當時的唐舒說不定是在向她求救！
    袁夢痛苦地閉了閉眼，兩行血淚順著她的眼眶往下流。
    滴答——
    滴答——
    袁夢的心和眼睛一齊在滴血。
    叮鈴——
    袁夢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琉璃拎著那串她再熟悉不過的手鏈。
    但是、但是唐舒不是早就把它丟掉了嗎？
    驗孕棒的事過後，她就再也沒在唐舒的手上看到那串手鏈了。
    “是在她的背包裏翻到的，夾在書的扉頁裏。”
    琉璃早就注意到袁夢手上戴著同款了，她把那條手鏈塞到怔然的袁夢手裏。
    “拿好，別再弄丟了。”
    但其實最重要的，袁夢早在許多年前就弄丟了，並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袁夢和那條手鏈一起消失了，衛生間也恢複了正常。
    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不過好在燈泡沒再出過問題。
    琉璃站在洗水池上仔仔細細地洗手，畢竟剛才她可和死屍接觸了好多次。
    林樂琪在旁邊看著，“你剛剛和袁夢說的最後那句，是什麽意思啊？”
    那條手鏈不是唐舒的嗎？為什麽琉璃要塞給袁夢，還叫她別再弄丟了。
    琉璃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麽好事。”
    有些事袁夢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兩聲踹門聲並不是唐舒在向她求救，而是想讓她活下來。
    許年從背後死死勒住唐舒，將唇貼近唐舒的耳廓，如同情人般耳鬢廝磨。
    “想你的好朋友陪你一起死嗎？”
    不要！不要！
    唐舒被勒得眼前發黑，什麽都看不見了，但她還能聽到聲音，袁夢的聲音。
    “嘭——”
    “嘭——”
    許年沒想到唐舒被這話一刺激，居然湧出氣力把門板踹得那麽響，他險些沒製住她。
    不過那已經是唐舒最後的力氣了，聽到袁夢離開的動靜後，她猝然鬆開了掙紮的手，陷入了黑暗之中。
    有些事唐舒也永遠不會知道，她拚了命想保護下來的袁夢，僅僅比她多活了幾個小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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