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請蒼天,辨忠奸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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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慌了?
    我慌了嗎?!
    琉璃猛地撒開自己抓著郎惟危的手,欲蓋彌彰似地扭頭看向被陸霽真抓在手裏的小鬼。
    都怪崔小福莫名其妙把他們拉進了幻境裏,一想到自己和郎惟危同床共枕了數日,即使兩個人都沒記憶也夠讓人尷尬的了。
    她捏住崔小福兩側肉嘟嘟的臉,“說!你把我們拉到環境裏是想幹嘛!”
    崔小福被陸霽真拎在半空中,又被琉璃掐住了臉,還從未受過如此委屈的他哇哇大哭起來。
    “小福隻是想爹和娘了,小福不是壞人!”
    崔小福已經不算是正常的活人了,流出來的眼淚也是冰涼的。
    惹哭了一個五歲幼童,有惻隱之心的人,譬如說陸霽真,都不忍地放手了。
    但琉璃還拽著崔小福頭上的小辮子不叫他跑,“你爹你娘又不是我們害死的,你怎麽還無差別攻擊呢!”
    聽到她這麽說崔小福哭得更慘了,抽抽嗒嗒地反駁琉璃。
    “才沒有!”
    “小福的爹娘還活得好好的,才沒有死呢!”
    沒死?
    可方才在幻境中經曆的種種,明明預示了崔家不會留有活口了才對,畢竟整座幽城裏的人都死光了。
    “有東西來了!”
    琉璃倏地抬起頭,確實有東西來了,還是······
    她不自覺地鬆了手,因為看清了那兩隻搖搖晃晃走過來的僵屍身上穿的衣服。
    是幻境中在崔家看到過的服飾。
    他們是崔小福真正的父母。
    琉璃訝異之下鬆了手,崔小福就像在幻境裏奔向她和郎惟危一樣,一臉依戀地撲到了那兩隻僵屍的懷裏。
    眼前的場景實在有些詭異,一邊是天真爛漫的孩童的臉,一邊是眼神空洞,口流涎液的青麵獠牙的僵屍。
    這種組合······琉璃控製不住地皺了皺眉頭。
    “可是,為什麽崔小福一個孩子能活下來,還保留了正常人的意識?”
    “是這塊水玉庇護了他。”
    樓桑苓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方才陸霽真抓著崔小福,她對這孩子用了靈瞳術。
    今日之前,連崔小福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他能活著,隻有他一個活著。
    或者也不算是活著······
    崔小福伏在崔母僵硬的懷裏,和幻境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無論是縈繞在他鼻間的腥臭異味,還是崔父和崔母控製不住抽搐的身軀,好像都在嘲笑他不過是掩耳盜鈴。
    “崔小福的血曾在無意之間被水玉吸收,水玉保了他不死不傷。”
    但他的生命也在同一時間凝結住了,不會再流動。
    長生不老,就算是坐在至高皇位的人都想擁有,但這在琉璃看來,更像是一種——
    “詛咒。”
    琉璃不再去看那個詭異中透露著一點溫馨的畫麵,轉而將視線移到水玉上。
    十年過去了,它還是一如既往的晶瑩透亮,完全看不出它吞噬過多少人的鮮血。
    美麗無罪,但人的欲望卻永遠不會得到滿足。
    這東西要是流傳出去,恐怕世間就永無寧日了。
    琉璃緩緩地眨了下眼,“郎惟危,任務失敗······要賠錢嗎?”
    ······
    等他們駛離幽城時,原本彌漫在幽城周邊的瘴氣煙消雲散了。
    夕陽的餘暉照耀在那扇朱紅色的城門上,隱約還能看清角落裏蜷縮在一處的三具白骨,兩大一小。
    那塊原本璀璨的水玉被毫不猶豫地砸碎,散落在地上的碎片瞬間就失去了光彩,和一旁普通的石子沒什麽區別。
    被打破的輪回,也隨著那塊破碎的水玉重新運轉起來。
    生、老、病、死,沒有人躲得過。
    琉璃看著逐漸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的幽城,悠悠歎了口氣。
    “小璃,你別太傷心了,城裏的人會順利往生的。”
    不用像怪物一樣漫無目的地遊走,他們總算是得到了遲了十年的安息。
    樓桑苓拍了拍琉璃的肩,小璃還是太感性了······
    “桑苓。”琉璃吸了吸鼻子,再也忍不住地埋到樓桑苓的懷裏哀嚎起來。
    “我的錢!”
    “那麽多金子!”
    “全沒啦!!!”
    語調之淒婉,驚得沿途的鳥雀振翅而飛。
    雖然和她的小命比起來黃金萬兩也不能畫上等號,但這不妨礙琉璃替飛走的鴨子哀悼。
    一直到幾人找到一處客棧落腳,方才還鬱鬱寡歡的人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
    “餓死了餓死了,本姑娘今天要吃五碗飯!”
    悲傷隻是暫時的,錢沒有了還能再掙,吃不下飯在琉璃這兒是不存在的。
    她跳下馬車奔進客棧,“快快快,把你們店裏的招牌菜都給我上一遍!”
    好熟悉的場景······
    郎惟危看著麵前琳琅滿目的美食,還有三個埋頭苦吃的下屬,緩緩吐了口氣。
    “老大,您怎麽不吃啊?”
    菜是琉璃點的, 但單還是要郎惟危買的。
    琉璃扒幹淨碗裏的飯後,總算還記得要關心一下出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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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又沒外人,您千萬別客氣啊!”
    “夠吃嗎?”
    哈?
    琉璃也就是隨口一說,誰知道郎惟危居然能問出這麽詭異的問題。
    桌上的菜都快擺不下了,你說夠不夠吃?
    琉璃戳了戳碗裏的米粒,嚴重懷疑郎惟危是在陰陽怪氣。
    郎惟危見琉璃不吭聲,微微一笑。
    “我覺得不夠。”
    話畢郎惟危招手叫了店小二過來,還真加了道菜。
    琉璃直愣愣地盯著那碟泛著光澤的蜜汁叉燒,旁邊的樓桑苓一轉頭。
    “小璃,你臉怎麽紅紅的,很熱嗎?”
    “······”
    琉璃咽了咽口水,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我的臉紅了嗎?應該是這裏太悶了······”
    話還沒說完靠窗的陸霽真就把窗子打開了,一回身就看見琉璃瞪著他。
    他撓了撓頭,嘿嘿一笑,“現在不悶了吧?”
    ······是不悶了,但琉璃的臉還是紅紅的。
    郎惟危夾了一塊叉燒肉放到琉璃碗裏,“別客氣。”
    男人語調平淡一如往常,但不管是琉璃還是郎惟危,都心知肚明那道叉燒的含義。
    他沒忘。
    她也還記得。
    ······
    半月後,浮州。
    此地距離京城隻餘下三五日的路程了,不過琉璃等人還要在這兒耽誤上一段時間。
    浮州知州的千金柳心荷,於十日前便頻頻夢魘,求神拜佛,請醫問藥,皆不得其法。
    他們一行人幾乎是剛一入浮州,就被收到消息的知州柳啟明請到了府上。
    “兩位大人請不必拘束。”
    知州夫人汪來儀一派從容雍華,舉止間端淑文靜。
    琉璃將視線從往來儀頭上的碧瀅瀅的青玉簪子滑至她袖口處栩栩如生的牡丹繡樣,整個就是富貴太太的代名詞。
    她和坐在對麵的樓桑苓對視了一眼,俱都一言不發地飲起了麵前飄香的茶。
    此地將男女大防看得甚重,郎惟危和陸霽真被柳啟明留在了前廳,她和樓桑苓則是被丫鬟帶到了後院,由汪來儀親自招待。
    周圍往來的皆是神情肅穆的丫鬟,連一個小廝都未曾得見。
    汪來儀見琉璃和樓桑苓兩個都不說話,顧先啟了個話頭。
    “原先老爺說要請外頭的人來查荷兒的事,我還唬了一跳,幸好還有您二位隨行,不然我是萬萬不好點頭的。”
    琉璃心念一轉,知道汪來儀這是不想叫女兒見外男。
    但問題是柳心荷疑似撞邪,都快沒命了,一條人命難道還比不得那些虛頭巴腦的名聲重要嗎?
    琉璃看向汪來儀哪怕是敷了粉都掩不住的眼下一點烏青,若說她不愛自己的女兒,何苦憂愁至此。
    這世間對對錯錯的,往往不好一杆子打死。
    “還是先勞煩夫人帶我們去見見府上的千金吧。”
    琉璃輕輕放下手裏的茶盞,寒暄的時間有的是,柳心荷的情況可等不得人。
    汪來儀笑著點點頭,卻也未起身,直到外頭進來一個丫鬟,在她耳邊說些句什麽,她才施施然站起身來。
    “二位,請。”
    柳心荷的院子是這府上僅次於主院的,期間奇峰異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水波蕩漾的池塘間或一兩條錦鯉遊過。
    與汪來儀院裏一樣,琉璃二人走來還是一張男性麵孔未見。
    汪來儀帶著她二人走到柳心荷房門外,一個打扮鮮亮些的丫鬟正守在門邊。
    “荷兒今日狀況可好些?”
    香君福身回她的話,“今日藥煎過五回,隻喂進去半碗。”
    “這怎麽能行?”汪來儀平靜的臉上起了一絲波瀾,“郎中說一日得喂進去三回荷兒的病才能好轉,你們是怎麽辦事的!”
    見汪來儀麵露慍色,香君連討饒的話也不敢喊出來,默默跪到一旁。
    琉璃從她身旁經過的時候,還看見了這丫鬟耳上一對金花耳釘,像是柳心荷身邊的一等丫鬟才有的待遇。
    但也隻是比那些小丫鬟地位高些,惹得主子不高興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能跪在這人來人往的回廊下頭。
    直到見到柳心荷的真容,琉璃才知道能喂進去半碗都算香君這丫頭辦事得力了。
    手腳俱被困住的柳心荷在榻上翻湧著,原本長相秀麗的一張臉表情猙獰,就算是看到汪來儀也麵不改色地衝每一個妄圖靠近她的人低吼。
    修養良好的汪來儀哪怕再看一百遍女兒此時的狀況,也不免眼尾泛紅。
    “荷兒······”
    汪來儀想伸手替女兒整理儀容,但還不等她上前,琉璃就拉住了她。
    柳心荷目露凶光,露出了森然的一口白牙。
    “柳小姐傷過人。”
    柳心荷現在的狀況和發瘋的惡犬無異,再加上她被捆住的手腳,琉璃幾乎是用肯定的語氣說了這句話。
    汪來儀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想靠近女兒的手。
    柳心荷確實會傷人,靠近她的丫鬟不知被咬傷了多少個。
    那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咬痕,叫汪來儀隻能暫且委屈女兒,命人將其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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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汪來儀眼神黯淡下去,又忍不住為女兒的傷人行為辯解。
    “但荷兒是撞了邪,才會失去理智傷人的。”
    琉璃看著柳心荷無神的黑色眼珠,還有嘴角控製不住流下的涎液,滴滴砸在她胸前的平安扣上。
    知州夫婦確實極珍愛這個唯一的孩子,吃穿住行無一不精細。
    “夫人可知令愛是在何地撞的邪?”
    這府上戒備森嚴,孤魂野鬼想飄進府裏來害柳心荷難度極大,那她就一定是在府外出的事。
    聽琉璃如此發問,汪來儀幽幽一歎。
    “兩位大人可曾聽說過寶光寺?”
    寶光寺?
    琉璃和樓桑苓對視一眼,那地方他們沿途時從不少人的嘴裏聽到過,聽說求姻緣極靈驗,是以到了適婚年紀的千金小姐們都愛去寶光寺拜一拜。
    琉璃了然地點點頭,柳心荷還是閨中打扮,若想求得一位如意郎君,去寶光寺拜拜也能理解。
    不過她還真不是去求姻緣的,汪來儀又繼續說道。
    “荷兒的親事早就由他父親定下了,乃是工部侍郎周家的嫡次子。”
    “本來說好下月周家的人就要來下定了,荷兒想去求婚事順遂,誰知回來的路上就······”
    汪來儀痛苦地閉了閉眼,她隻恨自己當時沒攔住女兒,不然也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路上?
    琉璃又扭過頭去看柳心荷床帳四角掛著的平安符,“柳小姐不是第一次去寶光寺了吧?”
    汪來儀訝異地點點頭,柳心荷當然不是頭一回去寶光寺,不然她說什麽也要跟著一起去的。
    寶光寺清規戒律,寧靜祥和,又因為所求皆有得,就是京城裏的千金小姐也會不辭辛苦地過去求姻緣。
    再加上汪來儀本人因為潛心祈禱,和柳啟明的夫妻關係一向很好,所以她也沒攔著女兒時不時地往寶光寺去。
    沾染些佛光在汪來儀看來不算是壞事,但她沒想到就在周柳兩家結親的關鍵時刻,柳心荷在回府的途中出了事。
    琉璃指著靠外的那一角平安符,“可否將那道符解下來讓我細看看。”
    汪來儀自然稱是,囑咐丫鬟將柳心荷寶貝得不得了的平安符解了下來。
    誰知原本安安靜靜蟄伏在榻上的柳心荷又猝然發了瘋,不顧從榻上跌下來會受傷,惡狠狠地衝琉璃撲了過來。
    她手腳被捆著,自然是撲了個空。
    一擊不成的柳心荷齜牙咧嘴地朝琉璃發出駭人的低吼聲,見女兒摔在地上。擦破了臉上的一點皮肉。
    汪來儀心疼得什麽似的,一疊聲叫下人把柳心荷扶起來。
    在場的都是些手腳纖細的丫鬟,柳心荷又發了瘋地瘋狂蠕動,一時半刻竟扶不起來她。
    還是琉璃將平安符交到樓桑苓手上,上前搭了把手把她攙了起來。
    平安符被轉移到了樓桑苓手上,柳心荷敵視的對象也隨之轉移。
    樓桑苓一抬頭,見柳心荷死死盯著她被嚇了一跳。
    琉璃拍了拍她的手,“別怕,她不是針對你,是針對你手裏的符。”
    那道平安符像是控製住了柳心荷的心神,誰拿著它,誰就是她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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