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到的時候，大殿裏的人已經齊得不能再齊了，連在颶風山上受罰近一個月的滄麟都站在南宮璿旁邊，柔聲細語地哄她。
    南宮璿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雙杏眼紅彤彤的，見到琉璃跟看到什麽洪水猛獸似的，又縮脖子又低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琉璃怎麽她了呢。
    “滄麟師兄，我害怕······”
    連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太虛真人都不好使了，南宮璿現在也隻能牢牢抓住還沒完全叛變的滄麟。
    她知道，隻要當年的事不重新翻出來，哪怕自己做再出格的事兒，滄麟也不會拋下她的。
    但南宮璿也不想想，太虛真人把乾元宗的地位看得極重，想也知道前途無量的琉璃和資質有限的南宮璿，在這緊要關頭他會選哪一個。
    雖不至於即刻就把往日關愛南宮璿的假麵撕破，但要他為了一點口角就懲治琉璃，那隻能說······
    南宮璿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所以哪怕南宮璿明裏暗裏要太虛真人出手教訓琉璃，他也隻是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說道。
    “璿兒，明日你們就要啟程去瑤池了，萬不可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師門情誼。”
    ······小事？
    那戚琉璃在大庭廣眾之下罵你是老禿驢，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卻不肯追究？！
    誰家當師父像你這麽窩囊！
    但這些話南宮璿至多在心裏想想，麵上她還是忍氣吞聲地不說話了，直到滄麟趕過來對她噓寒問暖。
    滄麟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蠢，見南宮璿怕成這樣，當即就給琉璃定下了欺辱同門的罪名。
    “戚師妹，你······”
    “閉嘴！”琉璃不耐煩地咂舌，她一聽見滄麟的聲音頭都痛，“我娘臨終之言，囑咐我萬不可和傻子離得太近。”
    “所以，滄麟師兄有什麽話還是和你的南宮師妹說吧，別來煩我！”
    滄麟是蠢，但還沒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況且琉璃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他自然能聽出琉璃口中的“傻子”就是他。
    不待滄麟發怒，冒出來攔他的人卻叫人意想不到。
    李銜青戴了一層麵紗，隻露出一雙惑人心神的眼，還有那顆鮮豔欲滴的眉間痣。
    雖看不見下半張臉，但光看他眯起的眼睛，就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滄麟師兄，戚師妹都說了不想和你有過多牽扯，你又何必上前討嫌呢？”
    傻人有傻福，蠢貨可沒有。
    “滄麟師兄，算了吧，我沒關係的······啊！”
    南宮璿隻以為在場的人眾多，再怎麽樣琉璃也不敢和她動手。
    但在霜鏡抵在她喉嚨的那一瞬間，南宮璿卻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殺意。
    戚琉璃說要殺她，不是開玩笑的。
    琉璃麵無表情地盯著南宮璿聒噪的那張嘴，不是她手下留情，而是霜鏡至多抵在南宮璿喉前一指的位置，再進不能。
    殺不掉她，那就割了她的舌頭，免得她整天茶言茶語惡心人。
    幾乎是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琉璃的腦子就像被千萬根針刺穿一樣，但越是痛她反而越是清醒。
    “你、你······”
    南宮璿被嚇得腿腳發軟，渾然不覺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琉璃盯著她那張嘴的眸光越發幽深。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我？
    琉璃像是舉累了，霜鏡的劍尖垂在地上，死裏逃生的南宮璿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惹惱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琉璃。
    這女人委實太過暴力了，她這麽柔弱怎麽鬥得過？
    但琉璃現在沒心思探查南宮璿在想什麽，甚至在場的除了琉璃自己，估計沒人能猜得到她盯著手裏的霜鏡劍在想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琉璃像是被什麽人奪舍了，她想將霜鏡舉起來，然後······
    “凝神。”
    一隻如玉的手握住了微微發顫的霜鏡。
    劍不抖了，琉璃恍惚的心也穩住了。
    她下意識地鬆開霜鏡，有些倉皇地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脖子。
    她剛才，是真的鬼迷心竅險些把霜鏡放到自己脖子上了，要不是······
    燕棲山見琉璃從那種著魔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將霜鏡的劍柄遞到琉璃麵前。
    “收起來吧。”
    在這裏，是殺不掉南宮璿的。
    琉璃破天荒地聽了燕棲山的話，將霜鏡收了起來。
    而直到外頭的風波平息後，太虛真人才遲遲露麵。
    殿內的古怪氣氛他視而不見，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廢話，反正在琉璃耳朵裏是廢話。
    什麽“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琉璃幾不可查地冷哼一聲。
    等她找到機會，把你們豆沙了！
    “······好了，你們依次去照過破虛鏡就回吧。”
    ？
    琉璃眨了眨眼，破虛鏡，那又是個什麽東西？
    燕棲山是大師兄，自然是第一個去的。
    琉璃扭頭看向慕流箏，卻發現她望著一處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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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隻看到了······不是吧？
    “流箏師姐？”
    慕流箏聽到琉璃叫她，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扯了個笑，“怎麽啦？”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琉璃壓下心頭的異樣，向慕流箏詢問起了那什麽破虛鏡的來曆。
    原來每十年的瑤池試煉開始前，乾元宗內的真傳弟子都會去照照那麵知曉世間萬事萬物的破虛鏡。
    瑤池試煉舉辦的場地寶貝甚多，若能在破虛鏡裏看到一點半點，也就有了方向不是。
    當然了，破虛鏡也不就這一點作用，如果足夠幸運，你甚至能在破虛鏡裏看到······
    “未來？”
    真的假的，這破虛鏡這麽厲害的啊？
    慕流箏又補充道：“不過能在破虛鏡裏洞察未來的人少之又少，百年間也不過大師兄一人而已。”
    琉璃感興趣了，“那他在鏡子裏看到什麽了？”
    慕流箏訕笑了一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戚師妹，等我回來再與你說吧。”
    畢竟燕棲山一向拒人於千裏之外，他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麽太虛真人尚且都不清楚，更何況其他人呢。
    燕棲山出來了，而且還不偏不倚聽到了她們的後兩句話。
    “你想知道？”
    琉璃後背一僵，其實說實話，她剛剛那麽問也就是話趕話了，燕棲山的未來如何，同她有······
    “是我的死相。”
    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裏，他形容狼狽，看起來經曆了一番鏖戰。
    他身上的袍子都被鮮血染紅了，連周圍純淨的雪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血腥氣。
    雖然死前還睜著眼，但在燕棲山本人看來，他並沒有死不瞑目的憤慨。
    隻是那雙失了光彩的眸子，倒映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直衝天際，把身後的所有，包括他，都拋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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