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長安城的夜霧裹著硝石味，觀星監內燭火在龜甲羅盤上投下詭譎光影。李淳風將染血的童謠殘頁按在輿圖"城西琉璃廠"處，指腹摩挲著"血星照紫微，蛇影繞宮闈"的字跡——三日前城郊孩童暴斃案的卷宗裏，死者掌心同樣刻著扭曲的蛇形符號。銅製羅盤突然發出蜂鳴，指針在"兌位"瘋狂震顫，邊緣滲出的血珠順著刻度蜿蜒，在輿圖上暈開深色水痕。
    "這童謠不是讖語，是方位圖。"他扯過泛黃的《長安坊市考》，琉璃廠舊址下的批注被朱砂反複描紅："武德三年，波斯匠師擅煉"幽冥琉璃"，觸怒天威，全廠焚於子夜。"話音未落，袁天罡踹開木門闖入，玄鐵劍鞘上還沾著未幹的黑血："城西方向不對勁！武侯營三隊探馬進去，連示警焰火都沒升起。"他掃過輿圖上的紅圈，濃眉擰成鐵疙瘩，"那廢墟邪乎得很，活人進去十有八九成了琉璃廠新料。"
    神秘女子蓮步輕移而入，腰間巫祝玉佩突然發燙，紅光在地麵投出破碎的蛇形倒影。她指尖撫過童謠殘頁邊緣的焦痕，瞳孔驟縮——這焦痕形狀，竟與師父臨終前在她掌心寫下的符號完全吻合。"三日前我在亂葬崗，聞到過相同的硫磺味。"她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有人在用巫祝禁術煉製活屍。"
    子時三刻，琉璃廠斷壁殘垣間，破碎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磷火。李淳風剛將羅盤貼近地麵，青銅表麵突然浮現西域符文，指針開始逆時針飛旋。"退後！"袁天罡猛地拽住他衣領。話音未落，地麵裂開蛛網狀縫隙，七十二具裹著琉璃彩衣的幹屍破土而出。這些幹屍眼窩嵌著發光琉璃珠，脖頸處的陶製項圈刻滿蛇形圖騰，隨著它們轉頭發出瓷器碰撞的脆響，宛如千隻毒蛇吐信。
    "琉璃傀儡陣！"神秘女子甩出軟鞭纏住最近的幹屍，鞭梢觸及的瞬間騰起白煙。她後頸的巫祝血脈印記燙得像烙鐵——這些傀儡竟是用巫祝族"魂契術"煉製，每個關節都嵌著孩童指骨。袁天罡暴喝一聲，長劍劈開三具幹屍，碎裂的琉璃塊卻在空中重組為毒蛇，蛇信噴出的綠霧將地麵腐蝕出蜂窩狀深坑。李淳風咬破舌尖，以血在羅盤畫下鎮邪符，符咒卻在觸及傀儡的刹那自燃成灰。
    劇烈震動中，天地突然倒轉。等三人再睜眼時，已置身於由無數琉璃鏡麵組成的迷宮。每個鏡中都映出不同的末日景象：太極宮燃起衝天大火，龍椅上盤著雙頭巨蟒；百姓化作白骨堆積如山；血色妖星吞噬紫微垣，長安城在烈焰中轟然倒塌。袁天罡揮劍劈向鏡麵，卻被反彈的劍氣震得虎口發麻："這些鏡子有古怪！"鏡中突然伸出慘白手臂，指甲縫裏還嵌著琉璃碎屑，將他往鏡中拖去。
    李淳風的星命印記在胸口灼痛，他死死盯著地麵——散落的琉璃碎片竟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北鬥主死，南鬥主生！"他抓起玉佩嵌入陣眼，卻見鏡麵映出神秘女子的倒影正在詭笑。轉頭望去，她本人卻滿臉驚恐地盯著鏡中："那不是我！"鏡中"她"緩緩抬手，掌心浮現出西域秘教的獻祭圖騰。
    琉璃柱在迷宮中央緩緩升起，表麵流淌的血紋與童謠中的蛇影完全重合。黑袍人掀開兜帽的瞬間，神秘女子的軟鞭應聲落地——那張臉，分明是她以為葬身火海的師父！"乖徒兒，別來無恙。"師父的聲音混著琉璃碎裂聲，沙啞得像砂紙磨過青磚，"當年我不過是想讓你看清，巫祝一族守護的"天道"，不過是個笑話。"他抬手時，琉璃柱升起半截刻滿蛇形圖騰的殘碑，柱身流轉的血光與天空妖星遙相呼應。
    袁天罡的長劍直指黑袍人，天罡正氣在劍刃上凝成金色龍形："少廢話！先過我這關！"然而劍氣觸及黑袍的瞬間，竟化作縷縷青煙。李淳風突然注意到師父袖口露出的半截巫祝刺青——那是隻有巫祝族長才能修習的"逆命紋"。記憶突然翻湧：三年前師父失蹤前，曾在他掌心寫下半句偈語：雙玉非玨，人心為引。
    神秘女子踉蹌著上前，淚水砸在掌心的巫祝印記上。鏡中無數個師父同時伸出手，每隻手掌都帶著她熟悉的溫度——那是教她辨認草藥時的耐心，是為她包紮傷口時的輕柔。可此刻，那些手正纏繞著漆黑的咒文。"你發過誓，要守護巫祝一脈的清譽！"她的聲音帶著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為什麽要背叛？"
    其中一個幻影逼近，黑袍下露出半張腐爛的臉："當你親眼看見西域教主用千名孩童煉製邪物……就會明白，有些黑暗，必須用更黑暗的方式對抗。"他的語氣突然轉為溫柔，"躲起來，超兒，這次換師父……"
    話音未落，琉璃柱轟然震動，黑袍人的身影被吸回柱中，隻留下一句破碎的呢喃："活下去……"
    琉璃迷宮開始崩塌，無數鏡麵映出重疊的幻象：幼年的神秘女子在桃花樹下練劍，師父站在身後微笑；轉眼畫麵扭曲，師父被西域秘教眾人圍攻，最後將她推出火海。李淳風的星命印記與玉佩共鳴，光芒所到之處，琉璃毒蟲發出淒厲嘶鳴。袁天罡揮劍劈開襲來的琉璃巨蟒，卻見它傷口處湧出黑色霧氣，在空中凝成西域教主的虛影。
    “你們以為能改變命運？”虛影發出刺耳的笑聲，“血祭一旦開始，無人可擋！”神秘女子突然想起師父教過的禁術，咬破舌尖在掌心畫出古老符咒：“以我巫祝血脈為引，破！”符咒與李淳風的星命之力相撞，琉璃柱應聲炸裂，漫天碎片中，浮現出長安輿圖的完整星象。
    當三人衝出琉璃廠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然而太極宮方向，急促的警鍾穿透晨霧。李淳風望著手中殘缺的《推背圖》，新的讖語正在顯現：龍淵將現，雙玉缺一不可；血月當空，長安危在旦夕。而此時的皇宮深處，皇叔正將半塊天樞印按在祭壇上，地麵的蛇形圖騰開始緩緩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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