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金鑾暗驚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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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德殿內沉香嫋嫋,鎏金燭台將龍紋帷幔染成暖黃。裴玄舟伏在青磚地上,額間沁出的冷汗滴落在冰涼的地磚縫隙裏。龍椅之上,唐高宗李治斜倚憑幾,蒼白的指節捏著密信殘頁,青灰眼底翻湧著驚怒與疑慮。
    "三個月前洛陽漕幫滅門,半月前長安連環命案,如今又牽扯出西域火藥..."李治劇烈咳嗽兩聲,接過武皇後遞來的湯藥,"裴卿可知,這些事若傳揚出去,朝堂會掀起多大波瀾?"
    裴玄舟叩首至地:"陛下明鑒!死者靴底的火焰山硝石、繡樓裏的龜茲密語,還有這方暗藏十二坊布局的絲帕——"他高舉染血絲帕,餘光瞥見階下文武百官神色各異,"幕後黑手絕非江湖草莽,定有朝中權貴勾連!"
    殿內霎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宰相上官儀撚著胡須踏出班列:"陛下,臣以為裴少卿所言聳人聽聞。西域距長安千裏之遙,怎會輕易滲透?"話音未落,右武衛大將軍陸承鈞便冷笑出聲:"上官大人怕是忘了,今春西域使團進京,正是您負責接待!"
    "夠了!"李治猛地拍案,玉盞中的藥汁濺出,在明黃龍紋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跡,"裴玄舟,朕命你總領三司會審,凡涉事者,不論官職高低,一律嚴查!"他轉向武皇後,眼中閃過一絲疲憊,"皇後,著金吾衛加強宮禁,謹防不測。"
    退朝後,裴玄舟在玄武門被陸承鈞攔住。大將軍的玄鐵甲胄擦著他肩膀而過,壓低的聲音裹著濃重的威脅:"裴大人可聽說過"過剛易折"?有些暗門,打開了就關不上。"裴玄舟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注意到其靴底沾著與獨目殺手相同的黑色火藥粉末。
    大理寺內,氣氛肅穆而凝重。陳七押著一個渾身發抖的小廝,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大人!”陳七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堂裏顯得格外突兀,“這小子在衙門外鬼鬼祟祟的,我覺得可疑,就搜了他一下,結果在他懷裏發現了這個!”說著,陳七將一個泛黃的信箋遞到了裴玄舟麵前。
    裴玄舟接過信箋,一眼就看到了上麵的西域文字。這些文字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但此刻卻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因為在信箋的火漆印上,赫然印著半朵蓮花,而這半朵蓮花,與他記憶中那位白衣女子發間的銀飾一模一樣!
    裴玄舟的心跳瞬間加速,他急忙展開信箋,隻見上麵的文字雖然簡短,卻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響——“速查上官儀幼子通敵鐵證”。
    這短短幾個字,卻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和衝擊力。上官儀,乃是朝中重臣,其幼子更是備受關注。如今竟然有人指控他通敵,這無疑是一件驚天大案!
    當夜,裴玄舟帶著金吾衛突襲上官府。在後院地窖,他們發現了成箱的西域夜明珠,箱底暗格裏藏著密信,赫然寫著"六月初六,趁封禪之機..."。與此同時,陸府也被查出私藏突厥兵器,而管家招供,這些兵器將通過漕運送往並州。
    消息傳回皇宮時,李治正在龍首原眺望長安城。暮色中的宮闕連綿如巨獸,裴玄舟呈上的物證在風中簌簌作響。"上官儀是朕的肱骨之臣,陸承鈞乃國舅..."皇帝喃喃自語,突然劇烈咳嗽,手帕上染滿鮮血,"皇後,你說...該如何是好?"
    武皇後緩緩蹲下身子,伸出那如青蔥般的玉手,將地上的密信拾起。她的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這封密信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而隻是她在花園中偶然撿到的一片落葉。
    然而,當她展開密信,看清其中的內容時,那原本微眯的鳳目突然睜大,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憤怒。但這絲情緒轉瞬即逝,她很快恢複了平靜,隻是那微抿的嘴唇和緊蹙的眉頭,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武皇後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陛下仁厚,然國法不容情。如今叛黨來勢洶洶,若不及時采取措施,後果不堪設想。”她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當務之急,是穩住並州防線,絕不能讓叛黨有絲毫可乘之機。隻有如此,才能斷絕他們的外援,讓他們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說罷,武皇後轉頭看向裴玄舟,眼中閃過一絲期許。她輕聲問道:“裴少卿,你可願領旨,星夜前往並州,擔此重任?”
    裴玄舟尚未應答,宮外突然傳來震天喊殺聲。探馬來報,陸承鈞率三千禁軍嘩變,已攻破丹鳳門。李治掙紮著起身:"傳朕旨意,命羽林軍護駕!"話音未落,宮牆轟然倒塌,陸承鈞身披染血戰甲,長劍直指龍輦:"陛下!您久病纏身,這江山...該換人坐了!"
    千鈞一發之際,裴玄舟揮劍擋下致命一擊。金鐵交鳴聲中,他瞥見陸承鈞脖頸處的龜茲刺青——與獨目殺手如出一轍。纏鬥間,上官儀之子率私兵從側翼殺出,手中彎刀泛著詭異藍光。裴玄舟肩頭中刀,卻死死纏住陸承鈞,直到武皇後親率的虎賁軍趕到。
    叛亂平定已是黎明。李治倚在殘破的含元殿龍椅上,望著滿地狼藉,突然輕笑出聲:"原來朕的朝堂,早已千瘡百孔。"他將斬立決的聖旨遞給裴玄舟,目光掃過階下戴罪的群臣,"裴卿,這些人就交給你了。記住,要讓天下人知道...朕的江山,不容覬覦。"
    裴玄舟接旨時,掌心觸到聖旨邊緣的暗紋——半朵蓮花。他猛地抬頭,卻見武皇後正凝視著他,鳳冠上的東珠在晨光中流轉著莫測光芒。昨夜平叛時,正是皇後的虎賁軍來得如此及時...
    長安的晨鍾穿透硝煙響起。裴玄舟站在朱雀大街,望著修繕中的大明宮。這場風波看似平息,可白衣女子留下的龜茲令牌還在懷中發燙,武皇後眼中的深意更令他不安。西域勢力的陰謀,真的隨著陸承鈞的死而終結了嗎?
    暮色再次籠罩皇城時,裴玄舟在大理寺收到飛鴿傳書。泛黃信箋上隻有一行小字:"太液池底,另有乾坤。"他握緊腰間玉佩,師父臨終前的話猶在耳畔:"最危險的敵人,往往藏在最光明處。"長安的暗流,仍在無聲奔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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