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西域占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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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西市的胡商客棧頂樓,十二盞青銅羊首燈將牆壁照得忽明忽暗。武承嗣捏著袖口的金線,盯著檀香繚繞中那個蜷坐在地毯上的身影。那人披散著滿頭銀環,耳垂上的綠鬆石墜子隨著呼吸輕晃,指尖正蘸著朱砂在羊皮紙上畫著奇異星圖。
“大月氏的占星師,果真能解熒惑守心之局?”武承嗣的聲音裏帶著幾分不耐,腰間玉帶扣上的“武”字浮雕在燈火下泛著冷光。
銀環占星師忽然抬頭,眼眶周圍塗著的靛青油彩在火光中宛如深淵:“魏王可知,熒惑守心在西域星象學中喚作‘血狼噬日’?”他的漢語帶著濃重的粟特口音,每個字都像含著沙礫,“狼嘴咬的不是日,是龍鱗——您看這星圖。”
羊皮紙被猛地展開,十二道金色星軌如蛛網般鋪開,中央紅點被三根墨線貫穿。武承嗣瞳孔驟縮——那三根線竟分別指向太極宮、欽天監和自己的魏王府。
“此星象若應在一人身上......”占星師指尖劃過紅點,“便是‘龍喉被鎖,新狼登位’。”
武承嗣喉結滾動,下意識摸向腰間金印。自武則天提拔狄仁傑為相後,他這個魏王的權勢正日漸被邊緣化。昨日早朝,陛下竟當眾誇讚狄仁傑“有再造社稷之才”,這讓他如何能忍?
“說清楚!”他突然一拍桌案,羊首燈劇烈搖晃,燈油濺在星圖上暈開一片暗黃。
占星師卻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羅盤。羅盤中央嵌著塊暗紅色水晶,映出窗外殘月:“三日後子時,熒惑星將行至心宿二附近。那時......”他突然將羅盤倒扣,水晶紅光直射武承嗣麵門,“太極宮的龍椅,該換主人了。”
太極殿早朝的鍾聲剛落,禦史台丞突然出列,手中奏疏抖得嘩嘩響:“啟稟陛下,昨夜西市有胡商聚眾私議天象,竟言......竟言熒惑守心乃‘武氏代唐’之兆!”
此言一出,殿中嘩然。武則天端坐在龍椅上,目光掃過階下群臣。她注意到武承嗣垂在身側的手突然攥緊,指節泛白——這已經是本月第三起“天象妖言”案,且每樁都隱隱指向武氏宗親。
“哦?”她指尖輕叩禦案,“那胡商現在何處?”
“已被臣下緝拿歸案。”禦史台丞擦了擦額角冷汗,“隻是......那胡商自稱是大月氏占星師的弟子,背後還有......”
“夠了!”武承嗣突然出聲,“市井流言也值得拿到朝堂上說?陛下日理萬機,莫要被這些跳梁小醜擾了心神。”
武則天挑眉:“承嗣倒是體恤朕。不過占星師......”她轉向欽天監新任監正李淳風,“李卿可曾聽過西域星象之術?”
李淳風出列,手中星圖卷軸沙沙展開:“回陛下,西域占星術以黃道十二宮為基,看似玄奇,實則......”他忽然頓住,目光凝在卷軸某處,“陛下,這是今日卯時的星象記錄——熒惑星附近似有異動。”
殿內氣溫驟降。武則天起身,龍袍上的金線蟠龍在晨光中猙獰欲飛:“帶胡商上來。朕要親審。”
胡商被押上來時,脖頸間還戴著鐵枷。他抬頭望向龍椅,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染著藏紅花的牙齒:“天後陛下可聽說過‘血祭占星’?”
武則天眯起眼睛。這胡商竟敢在金鑾殿上直呼她“天後”,分明是試探底線。
“熒惑守心,需以貴人血祭方能化解。”胡商突然掙脫侍衛,從懷中掏出把短刀,“就像這樣——”刀光一閃,竟直直刺向自己心口!
“大膽!”狄仁傑驚呼出聲,同時撲向胡商。但見寒光閃過,短刀在距胸口三寸處戛然而止——胡商手腕已被一根細如發絲的金線纏住,線的另一端,是悠然坐在廊柱上的上官婉兒。
“陛下,這胡商袖口藏著機關。”婉兒指尖輕挑,金線卷出枚銅製彈簧,“刀刺到半途就會彈出假血袋。”
胡商臉色劇變,卻仍強作鎮定:“即便如此,星象所示卻是真的!三日後子時,熒惑必犯心宿,屆時......”
“屆時如何?”武則天緩步走下龍階,鳳冠上的珍珠流蘇晃得胡商睜不開眼,“是武承嗣要替朕‘順應天命’麽?”
殿中死寂。武承嗣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姑母明鑒!侄兒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
“夠了。”武則天打斷他,轉身望向李淳風,“李卿,你說熒惑星異動,可能否算出異動何來?”
李淳風展開另一幅星圖,圖上用銀粉標注著西域星軌:“陛下請看,這顆突然出現的‘偽熒惑星’,實為西域占星師用鏡麵反射月光所致。他們用十二麵青銅鏡擺成星陣,借月相變化偽造天象。”
“鏡麵星陣......”狄仁傑喃喃自語,忽然抬眼,“西市胡商客棧的頂樓,昨夜曾有火光如星芒閃爍!”
武則天冷笑:“傳朕旨意:查封西市所有胡商客棧,緝拿擅動星陣之人。至於——”她瞥向仍在發抖的胡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星術陰謀,就把他的舌頭割下來,送給西域諸國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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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三刻,胡商客棧頂樓。
占星師望著銅鏡中逐漸匯聚的月光,嘴角勾起冷笑。十二麵銅鏡已擺成北鬥形狀,中央玉盤裏盛著新鮮人血——那是武承嗣送來的“貴人血”。
“魏王果然急不可耐。”他喃喃自語,指尖蘸血在鏡麵上畫下西域狼首圖騰,“等你替我擋住武則天的刀鋒,真正的天命......”
“真正的天命,是你以為自己能操控人心?”
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占星師驟驚回頭,隻見武則天身著黑色勁裝,手持唐橫刀抵住他後心。上官婉兒站在她身側,手中金線正纏繞著最後一麵銅鏡的支架。
“你......你怎麽會......”
“你以為用胡商當棋子,就能瞞過朕?”武則天橫刀出鞘寸許,寒芒映出占星師驚恐的臉,“從你在魏王府畫出那幅‘狼噬龍鱗’的星圖時,就該想到——朕的密探,早就在武承嗣身邊了。”
占星師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三根毒針!武則天旋身揮刀,針尖擦著她鬢角飛過,釘入木柱滋滋冒青煙。與此同時,婉兒的金線如靈蛇纏上他脖頸,猛地一拽!
“說,誰指使你來的?”武則天刀架在他咽喉上,聞到他身上隱約的乳香——那是波斯商人常用的香膏。
占星師慘笑:“天後果然厲害......可你以為除去我,就能高枕無憂?熒惑守心的天象早已傳入民間,你的皇位......”
“砰!”
銅鏡突然炸裂,月光碎成銀片。狄仁傑帶著金吾衛破門而入,手中火把照亮滿牆西域咒文:“陛下,星陣已破!所有參與此事的胡商都已緝拿,包括......”他看向臉色慘白的武承嗣,“魏王府的長史。”
武承嗣渾身顫抖,突然指向占星師:“姑母,是他蠱惑侄兒!說什麽‘血祭可改天命’,侄兒一時糊塗......”
“夠了。”武則天甩袖轉身,橫刀上的血珠滴在星圖上,將“狼首”染成猙獰的紅色,“即日起,武承嗣免去一切官職,禁足府中。至於你——”她踢了踢占星師,“朕要你活著回西域,告訴那些想玩權謀的人:朕的江山,不是靠星象算來的,是用刀槍血火堆出來的。”
占星師被拖走時,聽見武則天對著破碎的銅鏡輕笑:“李淳風說得對,民心才是最大的星象。可惜啊......你到死都不懂。”
殿外,熒惑星依舊在夜空中散發暗紅光芒。但長安百姓不知道的是,當他們仰頭望向天象時,太極宮的觀星台上,武則天正與狄仁傑共賞另一幅星圖——那上麵用朱砂標著“勸農桑、薄賦徭”的新策,在月光下紅得像一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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