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後停頓了一下，神情十分沉痛。
    還不等她做出艱難的決定，朱標便迅速接過話茬。
    “娘，我相信四弟不會做出任何不妥的事，四弟敬重我，愛護英兒，呂氏已死，我也已經決定，不會再讓其他女人入東宮，什麽建文帝建武帝都不會存在，還請娘你放寬心。”
    在這一刻，朱標承認自己更重情分。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總不能未來已經改變，他還要讓四弟，為建文帝的錯誤付出慘痛的代價，奪了四弟的兵權，囚禁四弟，甚至……取了四弟性命。
    “娘，我要是一個無能的人，四弟取我代之，那是成王敗寇，但我更相信，英兒會做得比我和四弟更好，所以，我要為他排除一切阻礙，讓他發揮自己的所有能力，與我和父皇，一起將大明打造成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國家，讓我們大明百姓能過上，人人有飯吃，人人有書讀，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的生活！”
    “好好好！”
    朱元璋激動得直拍桌子。
    “咱和標兒的想法一樣！”
    “原來如此。”
    馬皇後這才明白，標兒為何要殺了夏荷一家，梟首於宮門上。
    她以為是短暫地震懾一下朝臣，打消旁人想要替補呂姮的想法。
    原來標兒從那一刻起，就徹底地斷除了，未來手足相殘、叔侄相爭的後患，想著讓英兒當皇太孫了。
    而這一想法，還是得到了朱重八認證過的。
    隻不過……
    “標兒，你這麽做，可要在史書上，多留一筆癡情的名聲了。”
    一個儲君癡情，最多是生育的子嗣數量少，會被反對者詬病，會讓支持者頭疼。
    一個帝王太癡情，萬一唯一的皇後和她的子嗣出現意外，相當於將本該自己後代擁有的皇位，拱手讓人。
    還會被不少人罵一句活該，愛美人重於江山。
    “旁人辱我罵我又怎樣，隻要父皇和母後理解我的做法，支持我的做法，兒臣對此，不足為懼！”
    “嗯。”
    馬皇後把他剛才放進筐裏的楊梅拿起來，放進桌下用來清洗的水桶裏泡了泡，拿起來遞給朱標。
    “來，嚐一嚐，這是英兒親自摘的。”
    “謝母後。”
    朱元璋見狀不樂意了。
    “妹子，怎麽咱剛才吃的時候，你不給咱洗，咱以為那個小水桶，是裝的你們喝的水呢！”
    “你問我了嗎？”
    馬皇後嗔了他一眼。
    “我問你你不說，但你問我，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壞了。
    妹子怎麽又生氣了？
    朱元璋困惑地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麽事情說開了，連老四可能會選擇的事都說通了，妹子還在生他的氣。
    “標兒，是不是你剛才哪句話沒說對，惹到你母後了？”
    “……”
    一大口黑鍋砸在腦門上，朱標差點沒讓楊梅給噎死。
    母後生氣的原因，可與他們這些做兒子的沒關係，還是父皇這個做老子的，自己造的孽。
    偷聽英兒心聲的事，不光關係大明的未來，他和四弟的兄弟情份，還涉及到了方方麵麵，甚至是大家的生命安危，被保護的那個人卻被蒙在鼓裏，換作嬌弱的女子也就罷了。
    但母後，她是一個強者。
    朱標咽下楊梅，朝著大殿方向看去。
    “母後，你有什麽想問的，繼續同父皇慢慢地問，兒臣先去看看榮姐和英兒，免得他們聽到你們二人的爭執聲，一時著急跑過來，打擾到你們。”
    朱元璋眼見自己請來的救兵跑了，急得騰地一下站起來，要去把這個不顧父親死活的好大兒抓回來，教育一番。
    “標兒，你給咱……”
    “砰！”
    馬皇後猛地一拍桌子。
    在孩子們麵前，她給朱重八留麵子。
    孩子們不在，自然要好好地跟朱重八講一講道理！
    剛站起來的朱元璋，老實巴交地坐了回去。
    “妹子，你別生氣，氣大傷身，這樣的吧，隻要你能消消氣，讓咱做什麽咱都願意。”
    “把藏書閣裏的史書全部讀一遍。”
    “啊？”
    朱元璋麵露難色。
    他雖然最近閑功夫很多，斷斷續續地讀，一兩年也能讀完。
    可乖孫大了，很快就能走了，他還想著帶乖孫騎馬打獵出宮玩呢。
    “做不到？”
    馬皇後一瞪眼，朱元璋立即拍著胸脯保證。
    “咱說到做到！這次絕對不騙妹子！”
    “等你讀完，我會考校你的。”
    朱元璋的臉扭曲成了苦瓜，無法撒火的他，隻能把整株小藍花，全部揪了下來。
    馬皇後摸了摸頭上僅剩的那一簇完好的小藍花，生怕朱重八等會兒再把她的花圃給拔禿了。
    夫妻沒有隔夜氣，何況她隻是想讓朱重八長長記性。
    “重八，到時候我給你和英兒讀，你來記，怎麽樣？”
    這個記除了記住曆史的教訓，當然還有朱雄英的看法，以及對照大明有可能發生的禍事，可以提前更正。
    朱元璋猛地站起來，把馬皇後攬在懷裏。
    “咱就知道，妹子是這世上對咱最好的人了，沒有之一！”
    ……
    站在殿門口的朱標，探頭看到爹娘抱在一起合好的這一幕，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後，又有些心疼。
    “母後又是自己把自己給哄好了。”
    父皇對母後，除了攜手與共的情誼以外，還有深深的眷戀，偶爾還會發小孩子脾氣。
    他以為母後這一次，能夠狠狠地教育父皇一番呢。
    看來母後對別人是外柔內剛，對父皇那是無條件投降。
    “這大概就是愛情吧。”
    “父皇和母後互相扶持與坦誠是愛情，那麽殿下和我之間是什麽呢？”
    朱標轉過身，看到榮姐獨自走過來，沒帶英兒，笑著迎上前去。
    “榮姐，你我之間當然也是……”
    不等他說完，常氏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是夫妻啊殿下！”
    此話一出，常氏捏緊了拳頭，指骨作響，好像是在克製著心底即將噴湧而出的情緒。
    “殿下，剛才你們說的那些，我全都聽到了。”
    朱標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