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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機營。
    日落西山紅霞飛。
    找了一天信鴿的肖梁，從袖子裏掏出炸毛的羽毛，塞到朱棣的手裏。
    “殿下，我在附近的村莊打聽了一個遍，都說這荒郊野嶺的，沒住著什麽達官顯貴，也就沒有人養信鴿，這鴿子很可能是在天上飛著玩，看到地上有吃的，飛下來嚐嚐，沒想到被殿下你們給碰上了。”
    肖梁說完灌了一大壺涼白開。
    累死他了。
    身為燕王護衛的他，平時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今天快把他往後好幾年的話說完了。
    特別是附近有個村子，由於打仗征兵，死了不少男人，村裏有一半是帶著孩子沒法改嫁的寡婦，見他打聽信鴿，還故意誆他往雞窩去轉了轉，說要送他幾顆新下的雞蛋，讓他摸摸熱不熱乎。
    肖梁抹了抹額頭上的熱汗，在朱棣開口前，他嚴詞拒絕。
    “殿下，這差事太難辦了，愛誰家鴿子誰家鴿子，反正我不找了，大不了真有村民告狀，說家裏鴿子丟了，找到軍營裏來，我拿月銀賠償！”
    肖梁說著，又灌了一壺涼白開，喝得直打飽嗝。
    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隻顧著給茶壺裏添水的朱棣，看著頭頂長雞飛，胸前掛胭脂的肖梁，終於有機會打趣一聲。
    “肖梁，我讓你去找信鴿主人，你這是被人打劫了嗎？”
    “我沒帶錢，誰會打劫我啊？”
    朱棣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輕佻的聲音，順著挑開的門簾，從帳篷外傳了進來。
    “不劫財可以劫色啊！”
    常茂來了。
    他的手裏還端著一碗專門給肖梁剩下的鴿子湯，常福手裏則拿著兩菜、一粥、一摞餅。
    吃人的嘴軟，肖梁不光渴，他還早就餓了，喝水隻能頂水飽。
    他見常茂帶著晚飯來的，也不好意思反駁，接過大餅卷著菜，一口米粥一口湯，狼吞虎咽，大快朵頤起來。
    常茂坐到了朱棣的身邊，拿著一根羽毛在手裏把玩著，不以為然的勸著。
    “殿下，民不告官不究，信鴿半路上被老鷹逮了的事情也很常見，所以許多重要的消息，都會讓信鴿結伴飛，況且這鴿子的信筒裏沒帶著信，不會誤了別人家的事情的，有錢養這種信鴿的人，也不差咱們這幾兩賠償。”
    朱棣讓人找了一天沒找到信鴿的主人，忙活一天，也懶得操心這件事了。
    “我還想著這信鴿的主人就在附近，才讓肖梁去找的，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吧。”
    信鴿飛行都有固定的路段，不會飛長途。
    朱棣知道信鴿的主人不在附近的山村，必然是城裏的達官顯貴。
    既然這樣的話，那主人家確實不差這一隻鴿子。
    但他還是十分鄭重其事地提醒常茂：“常先鋒，下次再碰到這種事，你不許再去逮鴿子了！”
    “殿下，我隻是想趕它走，這鴿子是你逮的，你中午還吃了一半呢你忘記了？”
    提到這事，朱棣咂巴了一下嘴。
    這隻鴿子吃得好，肉質肥美，拿來燉湯確實吃得滿嘴流油。
    讓他想起了禦膳房裏燉的豬肘子。
    上次被父皇叫去宮裏，光擔心母後知道欺瞞乖侄兒心聲的事罰他，跑得太快沒去禦膳房。
    這次正好回去看看乖侄兒，最近出了多少新的圖紙，再順便去禦膳房拿些好吃的。
    “常先鋒，今晚你盯緊些，我去趟宮裏。”
    “幹什麽去？”
    “李家那三個人不是父皇親自指派來的，我去告訴父皇，他們今天表現得怎麽樣。”
    借口是現成的。
    常茂還在添油加醋。
    “殿下，你記得告訴陛下，那李德李賢還有李助，他倆基本功不紮實，讓他們繞著營地跑了一圈，就累倒了，我看他們是故意打退堂鼓，想抗旨，為了讓他們明天更好的訓練，你得讓帶幾句聖諭回來，敲打敲打他們。”
    朱棣想到李家三人的做派，滿眼的不耐煩。
    “一個個本事不夠大，心眼倒是挺多，還以為這麽做，就能回京營怎麽地，當初不就是他們挑唆著滿京營的人，眼紅嫉妒咱們神機營的待遇嗎，真讓他們來神機營讓他體驗體驗，他們又不樂意了。”
    朱棣決定。
    等會兒見到父皇，就告訴父皇，李家三人雖然本事不行，但天賦極高。
    為了跟上神機營的整體進度，必須再加派人手監督他們訓練。
    必須十天之內見成效，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裏練！
    “走了。”
    “咕嘟咕嘟！”
    肖梁猛地灌完碗裏的鴿子湯，正使勁往嘴裏塞著大餅，準備跟上陛下。
    卻見帳外一座小山似的陰影跟在殿下身後移動，頓時把他噎了個半死。
    “俞隊長真是精力旺盛閑不住，早知道就該讓殿下派他去找信鴿的主人。”
    這大塊頭往雞窩裏一站，能讓那些雞鴨鵝，嚇得半年不下蛋。
    常茂見肖梁對此事還是有怨言，走上前去，一下子勾住肖梁的肩膀。
    “肖護衛長，消消氣，俞符隻是偶爾充當一下護衛，你還是殿下身邊最親近的護衛長。”
    “常先鋒你有話直說別捧我。”
    常茂見自己的小心思被察覺，也不尷尬，順勢說著。
    “我這不是看你吃得意猶未盡，想著帶你去林子裏打些野味，讓你瞧瞧，我今日跟殿下學的打鳥技術，學會了幾成。”
    營裏將士們會根據防守安排，每人有不同的自由活動時間。
    活動區域，就在神機營的營地內，以及附近歸屬神機營拉兵打炮的野外山林溪流。
    常茂這一個月的自由活動時間，是在早晨和晚間，天徹底黑透就要輪值，盯著巡邏士兵前半夜的防守諸事。
    肖梁跑了一日本來不想去，可想到這鴿子湯確實讓人回味無窮，逮不著鳥去林子裏整幾把知了猴，讓夥房炸了吃加個餐，那也是極品美味。
    “常先鋒你等等，我把這口粥喝完，就跟你去。”
    京營裏的士兵，也有不少空閑時間打鳥雀加餐的。
    神機營的訓練任務重，夥食也不錯，這個時間點休息的，大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侃大山吹吹牛，有些上進的，則是在交流新武器怎麽用最高效。
    常茂怕被人看見自己不務正業，影響他先鋒大將軍的形象，帶著肖梁出了營帳就鑽進了樹林子裏。
    剛掏出袖箭來，就聽到遮天蔽日的樹葉上頭，有鴿子停在枝頭，“咕咕咕”地叫。
    常茂立即把袖箭，塞到了正在聽聲辨位的肖梁手裏。
    “常先鋒，這是什麽意思？”
    “打鳥啊，上次我碰到的是找不到主人的信鴿，這次碰到的，必須是野鴿子。”
    肖梁覺得有道理。
    這附近又沒有誰家養信鴿，沒道理天天飛到半路，跑來神機營當落腳點。
    他瞄準了樹葉後的那個小腦袋瓜，剛要動手，又泄了氣，不無擔心道。
    “常先鋒，萬一這隻鴿子，又是別人養的信鴿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