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被雨絲打濕的劉海黏在額前，很不舒服。
    但更不舒服的，是來自身上的傷。
    沈星辰捂著肋下，指縫透出紅色的血液。
    而站在她對麵的兩位暴徒，早已放棄了偽裝，其中一位索性就亮出了屠刀。
    剛才趁著亂在沈佳人身上捅了一刀。
    但她很緊張，手指都在顫抖，此刻渾身更是抖得更是厲害，一雙赤紅的眼都是淚。
    她衝沈星辰怒吼著：“凶手！殺人凶手！你這個殺人凶手！”
    沈星辰靠著牆壁，扯一下嘴角身上都疼得厲害，整張臉都是白的：“我見過你，很多年前……”
    她的記憶力很好，即使很多年前見過一麵，隻要稍微回憶一下，就可以從對方的身體特征和聲音，把對方給認出來。
    何況他們根本算不上偽裝，就是套了個頭套而已。
    見沈星辰已經認出來，他們也不再偽裝，男人一把扯下自己的頭套，露出了一張悲痛萬分的臉。
    看到他們的臉，沈星辰居然鬆了口氣，沒有那麽驚訝了。
    和她猜的一樣，他們是沐良誠的父母。
    沈星辰苦笑一聲，忍著身上的劇痛，“叔叔阿姨，你們這是為沐良誠報仇嗎？”
    “我聽說了……我都聽說了……是你……就是因為你……因為你我兒子才死的……”沐良誠母親一直處於一個很激動的狀態，看著沈星辰的臉就沒辦法好好說話。
    如果不是沐良誠父親在一旁拉著，她可能還會衝上來。
    沈星辰敏銳地抓住她的字眼：“聽說？聽誰說？”
    夫妻倆眼底閃過一絲恨意，最後沐良誠父親搖搖頭：“總之你不要管我們聽誰說，既然你已經認出我們了，我們索性也就讓你死個明白。”
    “好啊，死個明白啊。我也想知道，我罪不可赦到什麽程度，值得你們搭上兩個人的前途來殺我。”
    沈星辰閉上眼睛，放慢了呼吸，讓自己努力適應身上的痛感。
    等她再睜開眼，已經有了點力氣。
    她望著他們，咬著腮幫子道：“首先，你們說我是殺人凶手，倒是先說說，我殺誰了？”
    “我兒子，你敢說，我兒子不是因為你死的嗎？”沐良誠母親舉著刀的手顫顫巍巍，看著像是想往她身上再來一下。
    沈星辰捂著傷口，聽到這個說法，忍不住笑了出來：“哈，我殺了他？阿姨，你兒子點火要燒死我在先，怎麽就成了我要殺他了？”
    “胡說！我兒子那麽善良，怎麽會做這種事！”做母親的根本沒有辦法承認兒子會做出這樣的暴行，直接就把沈星辰的話當成在撒謊。
    站在一旁的沐良誠父親也跟著附和，“你錯了就要認，現在狡辯算什麽本事？”
    “狡辯？領屍體的時候，警方應該是和你們複述過案發經過的，難道警察也在騙你們嗎？”
    “警察！那個警察我看到了！他根本就是你男朋友！”沐良誠媽媽喊了出來，咬牙切齒。
    沈星辰啊了一聲，原來她看到自己和薑野在一起辦案子，就以為警方包庇罪犯。
    還把他倆當成男女朋友？
    簡直太離譜了。
    “你們不要隨口汙蔑人，我與薑警官清清白白。”
    沈星辰倒吸了一口涼氣，接著說。
    “還有呢。證據總該有吧，說我是殺人凶手的話。”
    “我兒子的屍體……我們拿去解剖化驗了……有催眠劑的成分……他如果真是要放火又為什麽需要這個？肯定是……肯定是你把他弄昏迷了，他才會……”
    “死”這個詞，對一個母親而言還是太沉重了，她始終沒能收出來。
    接受著對麵充滿仇視的目光，沈星辰在這一刻忽然覺得很荒謬。
    甚至有點想笑：“這就是你們的證據？所以你們隻有推測，就來殺人了嗎？”
    “你還想要什麽證據？！當時隻有你和他在一起！隻有你！不是你還是誰！”
    她眨了眨眼，讓雨水從眼瞼滑過：“哦，我懂了。你們要的不是真相，你們也不在乎。”
    對麵愣住了。
    肋下的傷口也不知道多深，一直在流血，沈佳人感到手腳都開始發軟了。
    再也無力支撐，沈星辰一點點地沿著牆壁滑下，坐在泥濘中，仰頭看著眼前的這對夫妻，嘴唇哆嗦著：“你們隻是……生氣失去了個兒子……急著找個人出氣。我運氣不好，被你兒子盯上了……”
    “騙子！你是個騙子！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的！”
    “不信……就不信吧。”反正現在人都死了，死無對證，沈星辰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
    她渾身開始抖了起來，寒冷交迫和疼痛折磨著她的身體。
    緩緩地閉上眼睛，感到那對父母緩緩地走近了，沈星辰緩慢地抬起眼皮。
    死氣沉沉地盯著他看。
    可能是她散發的氣場太過強大，對方居然就這樣站住了。
    沈星辰冷冷道：“你們對沐良誠做了解剖檢查，那你們有查出來，他得了癌症嗎？”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劍，無聲地穿過了聽者的胸膛。
    他們的肩膀秋風落葉一般抖動了起來，望著沈星辰的目光更加凶惡。
    這反應，八成就是知道了。
    光是死亡不足以燃起憤怒，必須輔以其他的更強烈的情緒才行。
    沈星辰無聲地合上雙眼，在黑暗中，緩緩道：“沐良誠說他和你們斷絕了關係，親口和我承認，是不願意連累你們。”
    沐良誠父親眼圈立刻就紅了，他母親更是當下就哭了起來。
    在這淒慘的哭聲中，沈星辰一點點地睜開眼睛，目光柔和：“其實，我一直想替學弟問一句……”
    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地麵上，濺起水花，雨勢漸漸地大了。
    在這哭泣一樣的天氣裏，沈星辰盯著昔日好友的父母，忍痛問道：“這些年，你們有沒有試著找過他？”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沐良誠臨死前，那絕望而迷茫的樣子，沈星辰漸漸地帶上了哽咽。
    “他背負著那樣的秘密，一個人靜靜地等死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哪怕隻是一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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