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章 在煙火蒸騰中續寫溫情與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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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棟背著半背簍東西到家時已經快12點了。
6月間的天,他渾身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
他輕手輕腳把背篼放在屋簷下。
急不可耐地往後陽溝跑,準備繼續趴水缸上先灌一肚子涼水,再洗個冷水臉。
正在做飯的李立荷拉住他。
“堂屋裏給你準備了涼白開,不準喝生水,也不怕鬧肚子。”
說話時已經手腳麻利地從灶台上的砂罐裏舀了半瓢開水倒搪瓷盆子裏,又舀了瓢涼水倒進去,伸手攪拌下。
順便試試水溫,剛剛好。
隨手遞給李國棟:“給,用這個洗,不準洗冷水,還有,把打濕的衣裳換下來,一哈給你洗,發燒才剛好,點都不長教訓。”
李國棟笑嘻嘻的接過臉盆,舒服地洗了把臉,還把上半身擦了一遍,水蒸氣帶走身上的熱氣後那種貼身的冰涼感,讓他忍不住舒服的得呻吟。
洗漱完,李國棟去換了件跨欄背心和肥大的短褲,刹著拖鞋走出來問道。
“楊五呢?我看那個蜂包還沒收拾完。”
李立荷笑嗬嗬道:“個哈戳戳,撿蜂子的時候捏到一根尾後針,指拇腫得像個雞腿,去找牟二嫂了。”
牟二嫂是他們鄰居,去年冬生了娃娃,這會還在喂奶,楊五是找她要奶水塗馬蜂蜇腫的手。
民間偏方,被蜂子,螞蟻這些蜇了,人奶是最好的治療良藥。
李國棟:“就沒見過這麽哈的人,撿個死蜂子還能遭居(蜇)一下。”
說著把背篼裏的東西翻出來。
“姐,我買了些好吃的,中午把這塊鮮鮮肉煮了,不然要臭。”
“一天盡亂花錢,對了,你工作的事辦了?”李立荷嘴上抱怨,但手上很麻利地接過李國棟翻出來的東西。
李國棟:“沒花多少,嗯,辦了,停薪留職,廖校長說了,2年內,隻要他在,我隨時都能回去。”
“姐,你把酒騰在老漢兒那個壇壇頭,這個壇壇還有背篼是從供銷社借的,要還。”
“哦。”李立荷答應一聲。
李國棟把那捆啤酒扔水缸裏冰起後,去屋簷下接著楊五沒幹完的活兒幹。
像撕洋蔥似的,一塊塊剝蜂巢。
每剝下來一塊就使勁抖,不斷掉落熏死的馬蜂和肉唧唧的蜂蛹。
差不多半個小時。
李國棟把蜂巢剝完,撿了小半盆死蜂子,還扣出半搪瓷盆蜂兒。
一個個指骨節長,香煙那麽粗,渾身雪白,隻有一頭有兩個黑點,一看就是爆漿的蛋白。
“嘖嘖嘖,這可是好東西啊,美容養顏,滋陰補腎。”說完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他把蜂兒端進廚房,李立荷正在刮肉皮。
“姐,蜂兒我們吃一半,剩下的給一會楊五拿回去,師伯他們吃點,還有大狗和二妹,昨晚答應兄妹倆要給他們吃的。”
李立荷:“行,我切點海椒筒筒來爆炒。”
李國棟:“隨你,你咋做我咋吃,不做就生吃。”
李立荷:“咦~呸~你好惡心,滾出去。”
“嘿嘿嘿,嫌惡心一會你不要吃啊。”
李國棟笑著去屋簷下,把裝了馬蜂的酒壇子拿進屋,打了7斤燒酒倒進去,用裹著紅布的木頭塞子塞緊後,放到倉房的屋角。
又從倉房裏取了2個大麻袋,把剝開的蜂巢一個麻袋裝一半,紮緊口袋後,提起一個拿倉房去用根繩子吊在梁上,這玩意可不能放地上,受潮了會發黴,功效大打折扣,另一袋是楊五的。
剛整好,李定乾和白世珍背著背篼回來了。
後麵跟著個手指頭腫得像燈管的楊五。
亮堂堂的,指肚上還在流黃色液體。
“哎喲~哎喲喲~”楊五舉著手邊走邊呻吟。
“別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生娃呢,又不是沒被蜇過,再說你咋那麽憨啊,燒蜂包沒事,撿個死蜂子反而遭了。”
楊五:“李初一,你還講不講良心?我為了誰?是哪個安排我整的?這大熱天的,我這手指母不曉得會不會化膿,要是化膿了……吸吸吸~”
“咦,你們在煮鮮鮮肉,沒錯,就是這個味兒。”
說完吸著鼻子往廚房走去,隻見鍋裏幾塊三線肉浮浮沉沉,灶台上放著一碗泡薑泡海椒,還有幾根蒜苗。
“哈哈,我這手藝果然沒回潮,一聞就曉得在煮鮮鮮肉,大姐,看這架勢,是要整回鍋肉哇,哎呀,這指拇沒白居,剛好吃點肉補起。”
李立荷正在摘四季豆,準備一會肉斷生後煮在肉湯裏,剛打算接話。
李國棟先開腔了。
“就沒見過你這麽臉皮厚的人,哪個請你吃晌午了?”
楊五:“看你說的,吃肉還要哪個請啊?我不會講禮的,你放心嘛。”
李國棟:“嗬,看得出來,你是真的不會講禮,臉皮比城牆拐還厚,走,跟我去把公接過來。”
楊五:“走。”
哥倆你推我一把,我踹你一腳地往老屋走去。
這邊,李立荷用筷子戳了戳鍋裏的肉,一下就穿過了,趕緊撈起來,再煮油都化了。
肉撈起來後,把洗幹淨的半盆四季豆倒進肉湯裏。
這玩意在現在可是一道好菜,哪像後世,生肉焯水的湯都會倒掉,可能是豬肉不一樣了吧,這年代的肉湯是真香。
李立荷放好四季豆後,打了碗冷水放麵前,左手執刀,右手伸進冷水裏打濕,拿起一塊滾燙的肉就開切,切幾刀右手就沾一下冷水,不一會三斤三線肉就切成厚厚的薄片。
回鍋肉不能切太薄,不然油熬幹了吃起不香。
又把泡薑泡海椒,老薑,蒜苗這些切好。
起鍋,鍋燒熱倒入三鮮肉,因為沒菜油,就幹煸,炒出油後趕緊起鍋,肉微微嘶窩窩就好。
鍋留底油,倒入泡薑泡海椒,幹海椒爆炒出香味,倒入炒卷的三線肉翻炒幾下,放入鹽巴,一點點白糖,放入蒜苗,倒了兩勺豆油,翻炒均勻後起鍋。
沒有豆瓣醬,但有泡菜,算是回鍋肉了,一樣香得很。
不洗鍋,又舀了荔枝那麽大一顆豬油,放入幹海椒段,炒變色後倒入一筲箕手撕蓮花白,翻炒,加鹽,起鍋。
考慮到今天人多,她還去摘了6條黃瓜,放菜板上啪啪啪拍成大小不一的塊塊。
把10幾個幹海椒扔進灶坑,不到10秒就烤成了糊辣椒。
用火鉗夾出來,稍微晾一下,她直接用雙手搓,沒幾下,大半碗火刨糊辣椒看起就下飯,撥一半到黃瓜裏,加入鹽巴,豆油,芫荽,拍黃瓜搞定。
剩下的胡辣椒做成蘸水蘸四季豆。
前後就用了40分鍾,可見這年代的女人對於廚房那攤子是多熟悉。
不像後世的很多小公主大千金,煮個掛麵還得搜搜先放水還是先放麵。
至於宰魚殺雞?嗬嗬!
所以後世的男人,從一家之主變成了一家之煮,動不動還被嫌棄,不是鹽多了就是油厚了,我t……這章更完刷碗去(【表情】【表情】【表情】)
菜剛端上桌,老爺子帶著哼哈二將到了,他手裏還提著個布兜子。
“我這一聞就曉得是我孫姑娘的手藝,還在彎彎頭就香得我留口水。”
“以後哪個娶了我囡囡可享福咯”說完順手把布兜子遞給李立荷。
“哎呀,公,你盡談這些,快坐起。”李立荷順手把布兜子放在條桌上。
小臉微紅地開始舀飯,這也是個技術活,給老爺子舀的全是白米飯,李定乾和白世珍的飯多紅苕少。
李國棟和楊五的紅苕和米飯參半。
給自己舀了一碗紅苕,隻有紅苕坨坨上沾了幾顆白色飯粘子。
老爺子笑眯眯的接過大孫女的孝心。
李定乾拿出一個帶把手的酒壇子,倒了三碗酒,老爺子,自己和楊五各一碗。
等大家都坐下後,老爺子眼疾手快的把李立荷的那碗紅薯端走,把自己那碗盡白米飯放她麵前。
“小荷,公要先吃酒,你吃飯,我一哈酒吃完了吃點甜絲絲的紅苕剛好醒酒。”
李立荷準備換。
老爺子:“哎,不聽話了是不是,公前半輩子啥好吃的沒吃過,你別讓,快吃,一哈冷了味道就差咯,這回鍋肉炒的,光看就好吃。”
人們懂得用五味雜陳來形容人生,因為懂得味道是每個人心中固守的情懷,這個時代的人,經曆了太多的痛苦和喜悅,就總會將苦澀藏在心中,而把幸福變成食物,呈現在每頓天的餐桌上。
哪怕是一碗簡單的蒸紅薯。
李立荷勾起嘴角,眼睛也彎彎的,沒再拒絕爺爺的疼愛。
老爺子拿起筷子,說了聲:“請哦”,夾了片肉,大家才動筷子。
李國棟吃了一筷子四季豆。
拍了自己腦袋一下。
急匆匆地去水缸裏把那捆啤酒拿起來。
“公,老漢,等到,先喝這個,冰鎮啤酒,安逸得很。”
老爺子:“不要你那個,我吃燒酒,汽酒沒意思,跟喝馬尿似的,你們吃。”
李定乾也搖頭。
李國棟解開繩子,把它掛在牆壁的木釘上。
“真不要啊?”
“不要不要。”x2
“好嘛,老楊要不?”
楊五看了看白酒,又看了看啤酒。
“要,我兩種都喝。”
老爺子笑罵道:“蛋黃都還在屁股上吊起甩,老楊你也敢答應,你老漢聽到不捶你龜兒子。”
“哎呀,師公,不關事,我老漢沒聽到不一樣想捶就捶,都習慣了。”
楊五滿不在乎地回道,眼睛一直盯著李國棟,見他把啤酒瓶卡在條凳角上,另一隻手一拍,瓶蓋脫落。
瓶口咕嘟嘟冒白沫,淌了他一手。
李國棟趕緊遞給楊五。
“老楊,快含到,流出來了。”
楊五也沒推辭,接過來整個瓶口塞嘴裏含著,眼睛都鼓起了,腮幫子也被衝出來的氣泡頂起兩個大包,吞不贏的白泡泡順著他嘴角流了一下巴。
看得李國棟嘴角直抽抽,這貨得虧沒看過島國電影。
不然他的臉皮不曉得頂不得住那種尷尬。
有了第一瓶的經驗,李國棟輕輕拿起另一瓶,虎口捏著瓶嘴,用筷子一翹。
“碰!”
瓶蓋飛出去,酒沒噴出來,隻是瓶口緩緩冒著白氣。
這一手把一桌子人都看愣住了。
這手法,也太熟練了吧,這家夥還有事瞞著大家。
楊五放下瓶子,打了個長長的酒嗝。
去把那個飛出去的瓶蓋撿來揣兜裏。
“你把蓋蓋都給我,一會我敲平了在中間穿兩根麻繩,給大狗做個耍法兒(玩具)。”
李定乾:“不興注意點,啤酒蓋蓋鋒利得很,擔心割到他手。”
楊五:“沒事,他又不是沒耍過,玻璃刀都好幾把。”
李定乾沒再管他。
李國棟舉著瓶子道:“母,大姐,來點?”
白世珍:“給我倒一碗嘛。”
李立荷搖頭拒絕。
各自都端上酒後,老爺子伸出食指捏著酒碗內側,大拇指和中指托著碗外側舉起酒碗道。
“來哦,請。”
眾人紛紛雙手端起酒碗或舉著瓶子朝向老爺子,都要比他的酒碗矮一截。
喝了口酒後。
老爺子問李國棟“你的事辦好了?”
李國棟:“嗯,辦好了,不過不是辭職,整的停薪留職。”
老爺子:“停薪留職是個啥?”
李國棟:“就是2年內,我還算是學校的人,保留編製,但不領工資,也不用去上班,算工齡,如果這期間我想回去上班也得行。”
老爺子:“嗯,這個比辭職穩妥。”
楊五急了。
“哎,不是,初一,啥情況?你為啥要辭職?這個停經瘤子又是啥意思?還有,啥是編製?為啥你兩年不領工資,又不上班又能上班的?”
李國棟:“我沒辭職,也不是停……咳咳,停什麽瘤子,是停薪留職,意思就是我這兩年工資停了,也不去上班,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學校把職位給我留起的,編製就是……”
“哎,我草,你問題咋那麽多,喝你的酒去,難得跟你說。”
說完舉起瓶子招呼大家喝酒。
楊五:“哎,不是,你倒是說清楚啊,咋好端端的就不上班了嘛,到底咋回事嘛,是不是哪個狗日的欺負你了?先人板板的,敢不讓你上班,你等著,我這就去城裏找老四,我們幾弟兄去把狗日的腳腳爪爪撇斷。”
說完就起身準備走。
李國棟趕緊拉住他。
“哎呀,你坐到吃酒哦,沒哪個欺負我,是我個人申請的,一時半會跟你解釋不清楚,反正就是我不打算上班了,準備幹個體。”
楊五:“不是,你腦殼遭門夾了?還是遭牛踢了?好好的鐵飯碗說不要就不要了,幹啥個體?丟不丟人啊。”
老爺子:“好了好了,幺娃子,你別急,先吃飯,一會初一好好跟你說。”
老天牌(老祖宗)都發話了,楊五隻好作罷,不過喝起酒來都是心不在焉的,不時皺著眉頭看向李國棟,臉上寫滿了擔憂。
李國棟心裏挺感動,這就是被關心的感覺,真好,雖然是個男的。
男人一生,交心過命的朋友不多,願意全心全意替你著想的更少,而楊家幾兄弟肯定算,既然自己重開一局了,那楊五的事就不能讓他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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