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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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木扶疏的院子裏,玉質的瑞獸香爐緩緩飄出縹緲的白色煙霧,細細一縷,還未升騰出形狀,便漸漸隱匿入空氣之中。
    王老夫人一頭華發,夾雜著些許微黃的發絲,頭發高高盤起,梳成一個圓團團的發髻,帶著兩股花紋簡單的金釵,一身墨綠色錦緞的鬆樹梅花褙子,內裏穿了交領的雲紋內襯。
    眼神柔和,看向趙妨玉的眼神滿是善意,宛如在看自家小輩。
    趙妨玉與王老夫人對視,敏銳的發掘出王老夫人對她似乎觀感不錯,不是她自戀,她總覺得王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像大夫人。
    王老夫人起身,趙妨玉連忙過來扶著,老夫人擺擺手笑道:“不必攙扶,尚且不曾到那等老眼昏花之地。”
    “隻可惜,眼神不如年輕時,否則,你三天也出不了我們家的院子。”
    華鸞在一旁看著,一身千金難求的雲霧錦,沾染上狸奴的毛發也半點不心疼。
    “您喜歡她,便去找她玩就是,她如今一個人在家,巴不得能出來走動走動。”
    王老夫人伸手撥了撥狸奴粉色的小爪子,長公主懷裏的狸奴軟乎乎的衝著王老夫人喵了一聲,看的老夫人沒忍住,握住狸奴的小爪子又捏捏。
    等人坐下,丫鬟上來溫水替王老夫人淨手,趙妨玉坐在王老夫人下首,一副晚輩模樣。
    “能得老夫人喜歡,叫母親知道都得多誇我幾句。”
    趙妨玉溫溫柔柔,臉上永遠掛著得體溫和的笑,長得好看,知書達理,一看就是長輩們最喜歡的那一類乖乖女。
    王老夫人低頭笑笑,茶盞放在一邊:“自然是你當得才誇讚的你,你是個好孩子,能顧及姐妹,便已經越過無數人了。”
    大家大族之間,一切都以家族利益為主。
    趙妨玉當初為了趙妨雲,帶著自己的親妹妹上公堂,這一件事滿京皆知。
    以家主的眼光來看,此舉有些不妥,但若是換做主母,便隻覺妥帖。
    她們家裏好好出去的孩子,叫人給糟踐了,打落牙齒和血吞,沒得委屈了自己人。
    是以京城之中的主母,如今都以趙家姐妹為標杆,來教導家中子女。
    自己出眾,姐妹情深,對外可其利斷金,對內其樂融融,有這樣的女兒,一家子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甚至若是當初,趙妨雲和離歸家,就衝著趙妨玉趙妨錦這一對招牌,恐怕也有無數小官之子,願意求娶趙妨雲。
    趙妨玉垂眸,漆黑的眼眸在老夫人的拐杖上轉了一圈,再抬眼時,眸中波光瀲灩:“自幼母親教導,否則如何能有我今日?”
    “王老夫人如今喜歡我,回了家,還不知如何心疼自家的小娘子呢。”
    趙妨玉不著痕跡的將話題轉移到王家後宅,王老夫人笑而不語,並不接茬。
    華鸞跟著笑了兩聲,重新將話題接過去換了一個避免冷場:“說起來,你那小妹妹到底定了親事沒有,都有人打聽到我這裏來了。”
    趙妨玉眉眼含笑,纖長的睫羽緩緩掀動。光滑的大袖上不曾繡花,光線落在這些流光溢彩的布料上,宛如融金煉玉,裁雲抽絲。
    屋子裏隻有她們三個主子,是以趙妨玉說話也不避人,神色之中不由帶了幾分苦惱:“妹妹年幼,婚事暫且不急,何況家中剛出了五妹妹那回事……母親倒有些怕好端端姑娘嫁去旁人家,被人暗地裏磋磨。”
    “我們家的姑娘,一個個都是嬌養著長大的,母親慈愛,自小請了先生做家學,還去蹭姨媽家的老姑姑專門為表姐設的課。”
    “可惜遇到了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蠢物,沒得害了我妹妹一條命。”
    宋源如今落在大理寺手裏,梅占徽打了招呼,宋源必死無疑。
    但即便如此,仍舊不能解恨。
    “至於七妹妹,別說是母親,便是我們,也舍不得她這樣早定下人家。”
    趙妨玉眼神孺慕,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華鸞:“不怕姑姑笑話,這話我也隻在姑姑麵前說,出了這門我可就不認了。”
    華鸞與王老夫人對視一眼,一個不由笑道:“你且說來。”
    另一個則笑著擺手:“我可不聽你們家的私密。”
    但王老太太嘴上說著走,身子卻坐的穩健,連看向趙妨玉的眼神都是帶笑,顯然說的是客氣話。
    趙妨玉笑的仿佛的偷了肉吃的小貓,笑的嬌俏:“在閨中時,自然處處快活,那樣鬆快的日子成親後是再尋不見了。”
    “人總得往前走,但這個小妹妹,我們總想著讓她多鬆快兩年,母親要多留她兩年是真的,我們都舍不得。”
    “她自記事後,與五妹妹相處最多。難免感傷,是以母親與我們,也確實不想逼她。”
    “定親不是一蹴而就之事,相看一回不成,便要換人,她如今怕的厲害,一日日翻著書,恨不得把書讀爛考狀元去。”
    王家書香世家,家中男女老少都識文斷字,就是仆役,偶爾都能蹦出來兩句古人的詩詞。
    王家是崇文之家,對待肯下心思讀書的人,自然高看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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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不免對趙妨玉的妹妹起了幾分心思,但一聽趙妨玉說家裏還要留妹妹兩年,不由一動:“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好女子,夫婿自然當千挑萬選。”
    趙妨玉點頭應和:“是這個理不假,不過都有母親操持,我們也不過幫著瞧一瞧看一看,說不得那日還得求到姑姑與王老夫人身上,幫著打聽人家家裏有沒有藏些醃臢齷齪。”
    若是旁的,王老夫人必然不能應,但這個確是答應的爽快。
    “世間最大的憾事莫過於明珠暗投。”
    趙妨玉手段有些優柔寡斷,但心思是正的,無論是趙妨玉還是周擎鶴,都不喜歡那等隱私鬼祟之舉,這也是朝中官員雖然厭煩周擎鶴的胡作非為,但也從不曾當真對他如何,即便是參,也不過參些不痛不癢的地方。
    觀棋路,品人心。
    趙妨玉的棋路正,優柔一些,也是常事。
    說到婚事,王老夫人不免想到了自己家的孩子,年歲正好,這是不知道趙家想要留著趙妨墨幾年。
    趙妨玉與華鸞又說起來,不過這會說的便不是趙妨墨,而是華鸞膝下的孩子。
    “你們家當初給你哥哥弟弟教書的先生可還在不在?我請來與我家小兒做個西席先生。”
    “這是不巧,姑姑問的晚了些,先生如今坐館了。”
    華鸞遺憾的嘖了兩聲:“兒女都是債,我隻盼著著小混賬能學些個人模樣,識文斷字,讀書明理。”
    皇室之中,蠢孩子是活不下去的,不夠聰明,看不破別人設的局,就會變成別人往上爬的登雲梯,青雲路。
    趙妨玉眼眸一閃,想著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這有什麽怕的,姑姑給他留下這樣大一份家業,難道還怕他給你敗幹淨了?”
    華鸞抓起扇子沒好氣的搖了搖:“我辛辛苦苦,賺來這偌大家業,他守不住,我就是死了也得氣活過來!”
    華鸞說著,王老夫人在邊上聽,眼神之間流露一瞬落寞,而後又恢複常態,趙妨玉眼角餘光一直盯著王老太太,瞧見那一瞬異樣後,心裏便踏實多了。
    緊接著道:“這話說的,難道為了要孩子出息,平安康健也不要了?”
    “我這身子,便是小時候落了水,後來一直不曾在意,一直到十來歲才查出來,原是日日比旁人晚睡,以至於年紀小小便虧了身子。”
    “姑姑瞧瞧我,再想想舍不舍得自家孩子。”
    “我這身子一直調養不好,春熱秋咳,苦夏藏冬,連宮裏的太醫都瞧了,若不是夫君舍了臉皮,請來了崔家的小叔為我調養,如今怕是更不好了。”
    長公主隻知道周擎鶴與四皇子關係不錯,而四皇子與崔家關係甚是親密,倒不知曉,替趙妨玉看病的那位,竟然是崔家藏得極深的小叔。
    提到此處,王老夫人終於來了興趣:“竟然是崔家那一位?鶴王殿下倒是運道好。”
    崔家這位小叔,年紀小輩分高,與趙家的趙妨墨一樣,打小一家子寵著長大,後來不入仕途,漫山遍野的尋醫問道,成就一手絕世醫術。
    但就是這一手絕世醫術,鮮少醫權貴。
    有人曾奉上萬兩黃金,向他求醫,他置若罔聞,蹲在路邊醫治乞丐。
    能讓這位崔家小叔動手,周擎鶴必然是下了大力氣去的。
    趙妨玉低眉淺笑,言語之間滿是想起了心上人的溫柔:“我原不知,是他將人請到府上了,我才知曉的。”
    其實請動崔家小叔,未必要打動崔家小叔,打動崔子敏,也行。
    餘下的崔子敏自會出手。
    “他運道好,得了崔小叔的眼,崔家小叔的醫術確實極好,我這身子確實不好調養,後來一直吃崔家小叔開的藥,如今再調養一年,便該差不多了。”
    王老太太自然是想多打聽些這位神秘的崔家小叔的喜好。
    她家也有一位需要醫治的患者。
    王家這一代,子孫不盛,天災人禍,越發凋敝。
    最出息的孩子,還因救人而癱在床上,至今不能起身。
    那是王老太太的長孫,不出意外,便是下下任的王家家主。
    奇怪的是,王家仿佛遭受了什麽詛咒一般,不僅是在京城的這一脈,子孫凋敝,便是太原老家,出息的子孫也鳳毛麟角。
    世家大族,子孫繁盛才是昌盛之態,但子孫昌盛,卻不出息,便猶如囊蟲飯袋,不過徒增累贅。在家族這棵大樹上不斷吸取養分壯大自身。
    王家千年世家,不至於說養不起這些孩子,但做長輩的,擔心都是一樣的。
    幼子抱金過鬧市,能有什麽好下場?
    今時今日有他們看顧著,這些孩子還能規規矩矩,但若等到他們都不在那一日呢?
    等到她們都不在那一日,孩子們又能守住幾分家財?
    又能有多少安穩日子?
    最出息,最耀眼的孫子,因為救人,反而被歹人暗害,溺在池中,河石砸的她孫兒頭破血流……
    那賤人分明知道她孫兒心善,她孫兒明明是去救人的,最後一腔善意被人辜負,自己多年寒窗苦讀之功一夕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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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太太不甘心,王家也不甘心,四處求醫,但總不曾治好。
    而後越是治療,王老太太的孫兒便越是抵觸,漸漸的,坊間便沒了那位光風霽月的王大公子的消息。
    王老太太回過神來,眸中已有點點水跡,抬眼便見趙妨玉與長公主已經談到了香露生意上。
    “說起來,你那鋪麵到底要如何開,我瞧著怎麽宗親一窩蜂一窩蜂的往你那兒去?”
    趙妨玉與華鸞湊在一處,坐在放在與王家老太太手談的坐席上,重新擺了一局。
    “做生意,哪裏能予取予求?”
    “既然是能賺錢的好買賣,我自然要找信譽好,背景深的人做同盟。”
    “再者,與宗正寺的嬸嬸們做生意,禦史台的……”
    剩下的話不曾說完,但兩人身為皇室,自然明白其中苦楚。
    王老夫人在一邊看著,狸奴軟乎乎的蹭在王老夫人身上,圓潤胖乎的腦袋一下一下蹭著王老夫人的手背,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送進王老夫人掌心之中。
    下一刻,便聽聞趙妨玉繼續道:“一回生二回熟,這生意還是要做的,嬸嬸們若是誠心想做,自然也做得。隻是得辛苦嬸嬸們陪我一道,聽著禦史嘮叨了。”
    如今周擎鶴不在京中,禦史想要參,也隻能參趙妨玉。
    說她圖謀不軌,有些牽強。
    她這生意都做了好些年了,也不是今年才突然開始做的。
    說她奢靡……人家這些年賺了這樣多的銀子,每逢冬日還在城門口施粥救濟窮苦百姓。
    再要說她什麽,也說不出了。
    周擎鶴不在京城是趙妨玉的劣勢,但相對的,也可以是優勢。
    王家老夫人看了眼棋局,無聲搖頭。無她,長公主棋實在是太臭了。
    長公主也正好下不下去,火速將王老太太請來代替自己,自己坐在王老夫人身後替她出謀劃策。
    然而還未落子,懷裏胖乎乎的狸奴猝不及防伸出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撥亂一顆棋子,死局一瞬間發生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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