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嘛，好說，都好商量！”劉主任蒲扇般的大手一揮，打斷程昱的話，顯得格外豪爽，“肯定比你們現在自個兒拉到市集上零賣，要高出那麽一點點。”
    他話鋒一頓，拖長了調子：“但是呢，我們供銷社這邊，也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程昱心裏頭“咯噔”一下，來了，狐狸尾巴要露出來了。
    “我們供銷社的采購量大，銷售渠道也廣，遍布全縣。所以呢，希望你們村的產品，以後能夠獨家供應給我們供銷社，不能再賣給其他任何人或者單位了。”
    獨家供應？
    “再一個嘛，”劉主任又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因為我們是大批量走貨，資金周轉上，有時候可能會稍微緊張一點。所以，希望你們村這邊，能先給我們賒一部分賬。當然了，時間絕對不會太長，頂多也就是一兩個月的事兒。”
    又要獨家壟斷，又要賒賬占壓資金。
    這算盤珠子，打得隔著屋子都能聽見劈裏啪啦的響動啊。
    程昱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這個劉主任，胃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學著劉主任的樣子，輕輕吹了吹上麵漂著的茶葉梗子：“劉主任，您開出的這些條件，聽著確實是相當誘人呐。”
    “不過嘛，您也知道，我們村這攤子，也才剛剛鋪開，要人沒人，要錢沒錢，這產量，實在是跟不上啊。”
    “您這一下子要的量太大了，我們恐怕是供不應求，到時候耽誤了供銷社的大事，那可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至於這個賒賬嘛……”程昱臉上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不瞞您說，我們這小本經營，都是拿血汗錢墊進去的，實在是資金緊張得很，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實在是周轉不開。萬一您這邊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整個村子都得跟著喝西北風去……”
    他話雖然沒說完，但那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劉主任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許，那雙本來就小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影。
    “程昱同誌，話可不能這麽說嘛。”
    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發出一聲悶響。
    “困難嘛，都是暫時的，有我們供銷社的大力支持，你們村還怕發展不起來？那不是笑話嗎？”
    “再說了，”劉主任身體往後一靠，摸著自己油光鋥亮的頭發，“我劉某人在縣裏頭，上上下下多少也有些人脈關係。你們村這些產品，要想在縣城裏順順利利地打開銷路，恐怕，也需要一些便利條件吧？”
    這話裏頭，就帶上了那麽點威脅的味兒了。
    這是明擺著告訴程昱，不跟他合作，以後程家村的東西，就別想在縣城裏好賣。
    程昱心裏頭冷笑一聲。
    拿這個來壓我？
    老子連係統那個天文數字的負債都不怵，還能怕你這點見不得光的小九九？
    他媳婦兒的事，那是天大的事！
    村裏的事，也同樣！誰也別想在這上頭動歪腦筋，占便宜！
    “係統，給我查查這個劉主任的底細，還有他這話裏頭，到底藏著什麽貓膩。”程昱在心裏頭默念。
    【叮！神級生活係統啟動，目標信息掃描中……】
    腦子裏那熟悉的電子音一閃而過。
    【掃描完畢。劉主任，本名劉福貴，縣供銷社采購科現任主任。經查，此人存在多次利用職權之便，進行低買高賣、惡意克扣貨款、打壓競爭對手等行為，從中牟取私利的前科記錄。此次前來程家村，其真實意圖是以一個相對較低的價格，壟斷程家村的特色貨源，並且試圖通過賒賬的方式，無償占用程家村的生產資金。】
    果然不是什麽好鳥！跟他猜的八九不離十！
    程昱心裏頭頓時有了底，臉上的笑容反而比剛才更燦爛了幾分：“劉主任，您看這樣成不成？”
    “我們村現在確實是剛起步，要啥沒啥，產量也實在是有限得很，資金方麵呢，也確實是緊張得不行，褲兜比臉都幹淨。”
    “不如這樣，咱們也別一下子搞那麽大，先小批量地合作一把，試試水，您看怎麽樣？”
    “您那邊需要多少，我們這邊盡最大的努力給您供應，至於價格嘛，咱們也別說誰占誰便宜，就按照市場上的公道價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概不賒欠。”
    “等以後我們村的規模慢慢上去了，產量也穩定了，到時候，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談談那個長期合作的大買賣，您看這樣安排，中不中？”
    他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據。
    既沒有把話說死，把人得罪光，也沒直接答應劉主任那些明顯不懷好意的苛刻條件。
    劉主任那張胖臉，這下子有點兒掛不住了。
    他本以為憑著供銷社這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再加上他劉某人在縣裏頭那點不上台麵的人脈關係，要拿下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程家村，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沒想到這個程昱年紀輕輕的，瞧著也不像什麽見過大世麵的人，卻滑得跟個泥鰍似的，三言兩語就把他給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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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秀秀在一旁，見堂屋裏的氣氛有些僵，也柔聲細語地開了口：“劉主任，程昱他說的也是實情。”
    “我們村是真心實意想跟供銷社合作的，畢竟有供銷社帶著，我們也能少走不少彎路。”
    “要不，咱們就先簽一份小額的、短期的供貨合同？這樣一來呢，對咱們雙方都有個保障，也能看看咱們兩家合作起來，到底順不順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她這話說得，不偏不倚，既給了劉主任一個不失麵子的台階下，也堅定地維護了程昱的立場。
    程昱心裏頭暗暗給何秀秀豎了個大拇指，他這個媳婦兒，真是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範兒了，關鍵時刻，比他還穩得住。
    劉主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鼓鼓的肚腩都跟著起伏了一下，又緩緩地把那口氣吐了出來。
    他瞅瞅程昱那張帶笑的臉，又瞅瞅旁邊一臉溫婉的何秀秀。
    這小兩口，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倒是天衣無縫。
    軟硬都不吃啊。
    “行吧。”劉主任從他那個黑皮公文包裏，摸索著拿出一份空白的合同紙，往炕桌上一拍，發出“啪”的一聲。
    “那就先按照你們說的，簽個短期的，小批量的。不過嘛，這價格方麵，可就不能按照剛才說得那麽高了，得往下壓一壓。”
    他那雙小眼睛裏，一抹不甘心的陰霾一閃而過。
    程昱心裏頭跟明鏡似的，這個姓劉的，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就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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