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的指尖在檢測報告的封麵上輕輕摩挲，指腹碾過紙頁邊緣因反複翻閱而磨出的毛邊，紙張的粗糙觸感透過皮膚傳來，讓他紛亂的心緒稍稍安定。會場裏凝滯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連呼吸都帶著滯澀感，唯有建築商代表們身上昂貴西裝摩擦的窸窣聲，像蛇吐信般在寂靜中遊走，格外刺耳。
    他緩緩掀起報告封麵，紙張翻動的脆響如同寒冬湖麵裂開的冰紋，在鴉雀無聲的會場裏清晰得驚人。“本次檢測嚴格遵循 gbt 14992101novel.com18 國家標準，對城北安置小區在建工程抽取的 37 批次鍍鋅鋼筋進行了抗拉強度、屈服強度、延伸率及鍍層厚度檢測。” 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會場，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釘，穩穩地紮進人心，“檢測設備采用德國進口的 ickroell 萬能試驗機，精度達到 05 級，全程有視頻記錄，可隨時接受複核。”
    身後的大屏幕驟然亮起，檢測過程的高清視頻開始播放。鏡頭裏，鋼筋試樣被液壓夾具牢牢鎖住，銀灰色的金屬表麵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隨著拉力逐漸增大，鋼筋表麵的鍍鋅層在應力作用下泛起細密的裂紋，像蛛網般蔓延。“大家注意這裏。” 林江的激光筆在屏幕上劃出一道亮線，精準地指向裂紋密集處，“編號 s19 批次鋼筋在 385pa 時出現頸縮現象，這意味著它的承載能力已達極限，而根據國家標準，hrb400e 級鋼筋的抗拉強度應不低於 400pa。”
    會場後排突然傳來一片倒抽氣聲，像被人扼住了喉嚨。民眾代表中有人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拍攝屏幕，閃光燈在嚴肅的氛圍裏此起彼伏，像不安分的星火。老趙扶著拐杖站起來，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些裂紋，嘴唇哆嗦著，拐杖在地麵無意識地劃著圈。
    “更嚴重的是。” 林江切換到數據圖表頁麵，柱狀圖上代表不合格批次的紅色柱子一根根矗立，像燒紅的烙鐵刺得人眼睛發痛，“37 批次中 29 批不合格，合格率僅 216。其中標號 hrb400e 的鋼筋，本應是建築結構的‘筋骨’，實際抗拉強度最低值卻隻有 362pa，屈服強度波動範圍超過 70pa——這意味著，用同樣的鋼筋搭建的承重柱，承載能力可能相差近三成！”
    他突然提高音量，聲音裏的憤怒幾乎要衝破麥克風的束縛，震得設備發出輕微的嗡鳴“這些鋼筋將用於七層居民樓的承重柱！按照設計要求，它們需要承受 157kn2 的荷載——” 他抓起桌上的檢測報告狠狠砸在講台，紙張撞擊木質台麵發出沉悶的巨響，“用這種劣質鋼筋，整棟樓的抗剪承載力會下降 32，別說遇到強震，就算是一場持續的暴雨導致地基沉降，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地震烈度達到 6 度就可能發生脆性破壞，到時候樓塌得會比紙牌屋還快！”
    “不可能！” 建築商代表張某猛地拍桌而起，價值不菲的鉑金袖扣在燈光下閃著冷光，卻掩不住他聲音裏的慌亂，“我們有出廠合格證！每批次都有第三方檢測報告！” 他從公文包裏抽出一疊文件，紙張邊緣因用力攥握而蜷曲，像被揉皺的枯葉，“你這是偽造數據，是惡意栽贓！我要告你商業誹謗，讓你牢底坐穿！”
    林江彎腰撿起報告，指尖在某頁停頓，那裏夾著一張泛黃的複印件。“張某，你說的第三方檢測機構，是不是去年因出具虛假報告被吊銷資質的華信檢測？” 他將報告投影到大屏幕，檢測機構資質證書的吊銷日期用紅筆圈出，刺眼得像一道血痕，“而且你的出廠合格證上，鋼筋直徑標注為 12，可我們實測這批鋼筋平均直徑僅 112，負偏差超過 67——這已經不是質量問題，是赤裸裸的偷工減料！”
    張某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像被煮熟的蝦子，手指著林江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身後的幾位建築商代表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蔓延，有人悄悄拿出手機發信息，屏幕的光亮在他們緊繃的臉上明明滅滅，像閃爍的鬼火。
    民眾代表席徹底炸開了鍋。一個穿藍色工裝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來，安全帽上的水泥漬還沒擦淨，他指著前排的建築商們怒吼“我侄子就在那工地綁鋼筋！你們用這種破爛貨，是想讓我們住進去等死嗎？這是豆腐渣工程！是謀財害命！” 旁邊的白發老太太顫抖著舉起手裏的放大鏡，對著投影上的數據反複查看，突然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手裏的戶型圖飄落在地，被後麵的人慌忙撿起。
    “肅靜！請大家保持安靜！” 主持人敲了敲木槌，聲音卻像投入沸水裏的冰塊，瞬間被更大的喧嘩吞沒。有人開始用力拍打座椅，“徹查！必須徹查！”的呼喊聲浪此起彼伏，像洶湧的潮水拍打著堤岸。會場後排的民眾代表已經開始往前湧，眼裏燃著憤怒的火焰，維持秩序的保安不得不手挽手組成人牆，額頭滲出緊張的汗水。
    林江握緊拳頭，指節泛白得幾乎要嵌進肉裏。他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麵，看著那些憤怒的麵孔，也看著建築商們驚慌失措的表情，心裏清楚——這隻是開始，真正的硬仗，現在才拉開序幕。他從文件袋裏抽出另一份文件，那是鋼筋鏽蝕速率的檢測報告，準備拋出更重磅的證據，無論阻力有多大，他都要把這場關於生命安全的真相，徹底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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