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袋敷在指尖的灼痛感，就像被火烤過的螞蟻，在皮膚上緩緩爬行，然後漸漸淡去。林江低著頭，心不在焉地用繃帶纏繞著燙傷的指節，思緒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就在這時，屏幕上突然彈出一個視頻連線請求，打破了房間裏的寧靜。林江有些不耐煩地點擊了接受，下一刻，陳教授那張頭發花白的臉出現在了畫麵裏。
    然而，讓林江驚愕的是，這位網絡安全領域的權威竟然身著一身迷彩作訓服，額角還沾著一些未幹的汗珠，看起來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訓練。更讓人驚訝的是，背景裏隱約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以及氣流的呼嘯聲，仿佛他正置身於一個緊張的軍事行動現場。
    “陳教授？您……”林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教授打斷了。
    “小林，別廢話。”陳教授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一點電流的雜音，震得人耳膜發疼，但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遠程支援小組已經到了城郊，軍用運輸機剛落地。我們路上破解了部分攻擊數據包，發現他們鑽了個空子——tcp協議裏有個早該廢棄的漏洞，被他們當成了後門，不光找到了鑰匙，怕是還配了十把八把的。”
    “廢棄漏洞……”林江的心猛地一沉，三個月前的係統升級報告突然在腦海裏翻湧起來。當時有個年輕工程師在會上提過，修複這個漏洞需要重構部分接口，可能導致沿岸五個監測點的設備臨時離線，他那會兒正趕防汛預案的節點，想著“先湊合用，等汛期過了再補”，就把報告壓在了文件夾最底層。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滯了半拍，他啞著嗓子問“現在……還能補嗎？”
    “能補，但得動底層代碼。”陳教授說著，屏幕上立刻跳出補丁程序的框架圖，密密麻麻的代碼線纏繞著，“就像給正在高速行駛的火車換鐵軌，每一個參數都得卡得絲毫不差，錯半分就是車毀人亡。”
    指揮中心的時鍾在寂靜的環境中突然發出“哢噠”一聲脆響，仿佛是時間在這一刻被定格。指針精準地跳到了七點整的位置，與牆上的電子時鍾分秒不差。
    距離預定的泄洪時間隻剩下短短一個小時，然而，在這關鍵時刻，服務器機櫃裏的風扇卻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那聲音比之前更加急促，就像是一個疲憊不堪的人在垂死掙紮，似乎隨時都可能停止運轉。
    林江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他猛地抓起放在桌上的對講機，手指緊緊握住，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他對著對講機大聲吼道“所有監測點聽著！立刻切換加密信道報送實時數據，每五分鍾一次！不管數據有沒有變化都要報，寧可重複也絕不能遺漏半條！”
    他的聲音在指揮中心裏回蕩，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緊迫感和威嚴。放下對講機後，林江轉身看向身後的團隊成員，他的眼底布滿了血絲，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但那血絲背後，卻透露出一股決絕和狠勁。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對著團隊成員說道“我們分兩步走。王鵬，你帶兩個人跟陳教授的團隊對接，他們給的參數一個字都不能錯，按框架寫補丁。”剩下的人跟我到沙盤這邊來，我們模擬泄洪流程——就算係統徹底癱瘓，憑手裏的監測數據，用最原始的人工計算，也得把泄洪量算出來！”
    團隊裏沒人說話，隻有椅子拖動的摩擦聲和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就在第一版補丁代碼通過加密信道傳輸過來，王鵬正準備調試參數時，意外突然炸開。實習生小李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手指顫抖地指向屏幕“林隊！不對！監測設備的數據全亂碼了！你看淮河這邊——水位傳感器顯示突然下降了三米！這不可能啊，上遊剛下過暴雨！”
    林江幾步衝到屏幕前，瞳孔驟然收縮。亂碼像失控的雪花在屏幕上翻滾，其中幾個清晰的字符格外刺眼【嚐嚐誤導性攻擊的滋味】。
    “是補丁和傳感器的通信協議衝突了！”陳教授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來，帶著明顯的電流雜音，卻透著急切，“他們早就料到我們會補漏洞，提前篡改了傳感器的固件！現在傳感器傳回來的全是假數據，要是按這個算泄洪量，非出大事不可！”
    “拆！”林江突然吼道，聲音震得窗玻璃都嗡嗡作響，“讓沿岸監測點的人立刻動手，把所有聯網的傳感器全拆下來！換成備用的機械水位計！王鵬，馬上修改補丁參數，別管實時監測功能了，保住泄洪指令通道就行！”
    對講機裏的回應此起彼伏，窗外的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淡金色的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滿是數據的白板上。當最後一個聯網傳感器被拆下的消息傳來時，林江看著臨時搭建的人工監測台——二十多個技術員圍著機械儀表，手裏的鉛筆在記錄本上飛快劃動，沙沙聲連成一片，像是在跟時間賽跑。
    這時，陳教授那邊傳來消息“補丁最終版傳輸完畢，參數都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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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鵬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空，汗水順著臉頰滴下來，砸在鍵盤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倒計時十分鍾。”林江按下計時器，聲音沙啞卻堅定，“部署。”
    回車鍵被按下的瞬間，整個指揮中心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備用發電機遲滯了三秒才啟動，“嗡”的一聲，應急燈的綠光緩緩亮起，映著所有人緊繃的臉。他們都死死盯著重新亮起的屏幕——攻擊強度的紅線徹底消失了，水位數據穩穩地停在安全值，泄洪指令通道的指示燈閃著柔和的綠色，像一顆定心丸。
    “成了……”小李癱在椅子上，眼淚混著汗水往下淌，聲音裏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
    林江卻沒鬆氣，他抓起桌上的衛星電話，指尖在撥號鍵上快速敲擊，撥通了省公安廳的號碼“喂，張廳長嗎？我是林江。我需要你們立刻控製‘宏圖電子’——對，就是前幾天給我們服務器維修的那家公司，他們的技術總監有問題，是‘幽靈手’的內應。”
    掛掉電話，他走到窗邊，推開了一條縫隙。清晨的風帶著水汽湧進來，吹得他疲憊的臉頰微微發麻。淮河的水在晨光裏泛著金波，平靜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但林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平靜。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即將泄洪的閘門，等著看一場更大的災難。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那裏還存著那條威脅短信，指尖在屏幕上用力按了按，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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