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整的鍾聲剛在指揮中心老舊的掛鍾裏敲完最後一聲，黑客的攻擊便如期而至。
    幾乎是同一秒，屏幕上的防禦警報瘋狂閃爍，密密麻麻的紅色警告框如同驟然蔓延的血色蛛網，瞬間爬滿了整個監控界麵。防火牆的日誌刷新速度快得連成一片刺眼的白光，一行行攻擊源ip像失控的彈幕般滾動，看得人眼暈。林江死死盯著流量監控圖上那條陡然拔高的綠線，瞳孔驟然收縮——那線條陡峭得幾乎垂直，頂端早已衝破了預警閾值，而攻擊數據包的源頭散落在全球各地，從北美到東南亞，密密麻麻的光點根本無法追蹤。
    “是ntp放大攻擊！”小張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哭腔，他指著屏幕上的協議分析報告，手指抖得厲害，“他們劫持了上萬個公共時間服務器，把我們的ip設為反射目標……現在的流量是之前的十倍！服務器快扛不住了！”
    話音未落，隔壁服務器機房突然傳來刺耳的蜂鳴警報，尖銳得像是要穿透牆壁。緊接著，指揮中心的燈光“啪”地一下暗了下去，應急燈的綠光應聲亮起，幽幽地映在每個人臉上，把眼底的疲憊和驚慌都染成了冷色，倒像是置身於深不見底的海底。林江的大腦卻在這一刻異常清醒，他猛地抓起桌角的對講機，按下通話鍵時指節都在用力“通知機房，立刻斷開所有外部時間同步接口！馬上啟用本地時鍾源，用服務器內置晶振！”
    對講機那頭傳來短暫的沉默，顯然這個決定讓機房的人也吃了一驚——斷開外部時間同步，意味著所有係統日誌的時間戳可能出現偏差，後續排查問題會添不少麻煩。但此刻沒人敢猶豫，幾秒後，回應聲傳來“收到！已斷開連接！”
    林江鬆開對講機，目光立刻落回流量監控圖。果然，那條猙獰的綠線出現了短暫的下降，雖然幅度不大，卻像是給溺水的人遞去了一根稻草。指揮中心裏響起幾聲壓抑的喘息。
    “還沒完。”林江的聲音冷得像冰，視線掃過屏幕上仍在閃爍的警報，“這隻是開胃菜，他們在試探我們的防禦邊界，看我們會優先保什麽、棄什麽。”
    他的話音剛落，係統突然彈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數據庫錯誤提示，紅色的“查詢失敗”字樣鋪了滿滿一屏。黑客果然沒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他們正在利用剛才補丁的兼容漏洞，嚐試往數據庫裏注入惡意sql語句。林江迅速調出數據庫審計日誌，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著過濾記錄，很快就發現了對方的手法不是什麽複雜的新漏洞，而是最原始卻也最難徹底攔截的盲注，靠著一次次試探性查詢，一點點摸數據庫的結構。
    “啟用參數化查詢！”他猛地轉頭對負責數據庫的工程師大喊，“把所有用戶輸入都強製做類型轉換，不允許直接拚接sql語句！快！”
    團隊成員們手忙腳亂地登錄數據庫管理後台，配置安全策略的指令在指揮中心裏此起彼伏。林江卻在這時皺起了眉——他盯著攻擊日誌裏的時間戳，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對方每次發起盲注試探的間隔，幾乎都是73秒左右，誤差不超過01秒。這個過於規律的間隔讓他猛地想起之前截獲的攻擊代碼特征——那些看似隨機的變量命名背後，藏著一種近乎機械的嚴謹。
    “他們在模仿人類操作！”林江突然一拍桌子，聲音裏帶著恍然大悟的銳利，“用了行為模擬軟件，故意把攻擊頻率調得和人類手動測試差不多，想繞過我們的異常檢測係統！別被他們騙了，這不是手動攻擊，是自動化腳本！”
    就在這時，服務器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蜂鳴，比剛才的警報聲更急促。監控麵板上的內存使用率曲線“噌”地一下衝破了90，紅色的預警燈瘋狂閃爍。老張臉色煞白“內存溢出了！他們在往緩存裏塞垃圾數據！”
    林江的眼神瞬間變得果決“老張，啟動流量清洗設備！立刻！”他頓了頓，補充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隻允許來自水利局內部ip段和泄洪閘控製終端的訪問，其他所有外部連接，全給我攔了！”
    這個決定瞬間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小張下意識地開口“那普通民眾就查不了水情數據了……”
    “現在顧不上了！”林江打斷他，目光掃過眾人，“保住泄洪決策係統，保住泄洪閘的控製指令通道，比什麽都重要！民眾的疑問可以事後解釋，但要是係統崩了，泄洪指令發不出去，下遊的村子就完了！”
    沒人再說話。老張咬了咬牙，迅速在控製台輸入指令。當流量清洗設備啟動的提示框彈出時，屏幕上的攻擊流量曲線如同被突然掐斷的水龍頭般驟減，內存使用率也跟著緩緩回落。指揮中心裏又安靜下來，隻剩下應急燈幽幽的綠光，和眾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還有十五分鍾。”老李看著牆上的倒計時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泄洪指令必須發出的最後時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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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江靠在冰冷的控製台邊，汗水順著脖頸往下淌，浸透了後背的襯衫，貼在身上黏糊糊的難受。他望著窗外，天已經大亮，晨霧散去後，城市的輪廓漸漸清晰，遠處的居民樓裏甚至亮起了零星的燈光。他忽然想起年輕時在水利學校的課堂上，老教授說過的話“治水如治天下，堵不如疏，疏不如導。光守著不行，得學會反擊。”
    “準備反擊。”林江直起身，之前的疲憊仿佛被一股新的力量驅散，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他看向小張和老李，語速沉穩卻帶著力量“小張，用剛才定位到的ntp服務器列表反推，找出他們的反射節點集群，標記ip；老李，整理攻擊特征庫，把剛才發現的行為模式、校驗方式全加進去，等下用來做精準攔截。”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牆上的倒計時牌上，數字正一點點減少。
    “等泄洪指令發出，係統壓力緩解的第一時間，我們就端了他們的控製服務器。”林江的聲音不大，卻讓每個人都挺直了腰板，“他們想攪亂我們的節奏？沒門。我們不僅要守住，還要讓他們知道，動我們的防洪係統，是要付出代價的。”
    應急燈的綠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得他眼底的光芒忽暗忽亮，像極了暴風雨來臨前，海麵下湧動的暗流。遠處的天際線上，一輪紅日正掙紮著衝破最後一絲雲層，金色的光芒穿透薄霧，灑向沉睡的城市，也灑進了指揮中心的窗欞，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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