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劍影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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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潭試煉結束後的第七日,戰武盟營地的竹樓間飄著未散的藥香,雲裳攥著腰間冰魄劍的絲絛,指節發白。
    她站在演武場邊,聽著幾個外門弟子交頭接耳:“那劍鞘上的冰紋都淡了,哪像傳說中能凍穿元嬰修士的冰魄?”“蘇婉那女人最會使手段,說不定早把真劍藏起來了……”
    “放屁!”鐵鷹的粗嗓門炸響,震得晾在竹架上的符紙簌簌飄落。
    這位滿臉絡腮胡的散修踹翻腳邊的木凳,酒葫蘆砸在青石板上“哐當”作響,“雲裳丫頭在寒潭底和玄冰蛇鬥了三天三夜,老子親眼見她抱著劍鞘爬上來的!誰敢說她偷奸耍滑,先過老子這關!”
    議論聲陡然一滯。
    雲裳望著鐵鷹泛紅的眼眶,喉嚨發緊。
    她低頭撫過劍鞘,指尖觸到那道自己與玄冰蛇糾纏時留下的裂痕——這是貨真價實的傷痕,不是幻術能偽造的。
    可為何會有流言?
    她抬眼望向主帳方向,那裏垂著的玄色戰旗被風卷起,露出“武”字金紋。
    主帳內,沈玲心正捏著半塊碎玉。
    這是方才從藥庫梁上取下的,碎玉裏殘留著若有若無的木屬性靈力。
    她抬眸時,正見青蓮掀簾而入,素色裙角沾著星點泥漬。
    這位擅長草木法術的內門弟子捧著一柄裹滿藤蔓的劍,藤蔓上開著淡紫色小花,正是她獨有的“鑒真藤”。
    “盟主。”青蓮將劍放在案上,藤蔓自動退去,露出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兵器房最裏層的木櫃下,壓著這柄被幻形咒偽裝的劍。鑒真藤纏上去時,幻咒碎成了二十一片——能布這麽精細幻術的,至少是金丹中期的手段。”
    沈玲心的指節在案上輕輕叩了兩下。
    蘇婉被囚禁前是內門大比第三,雖隻到築基後期,但她師父是宗門禁術堂長老,學過幾手偏門法術。
    更重要的是,這女人從三個月前就開始往她茶裏摻“軟骨散”,要不是玄凰金葉墜自動淨化了毒素,她早該在演武場被人砍了。
    “帶她來。”沈玲心起身時,玄色披風掃過案角,震得燭火搖晃,“地牢的鎖鏈該生鏽了。”
    地牢的黴味裹著潮濕的風灌進鼻腔。
    蘇婉被押進來時,月白裙衫沾著草屑,卻仍在笑。
    她倚著石壁,腕上的銀鈴隨著動作輕響:“玲心妹妹要審我?我可什麽都沒做——不過是在兵器房多轉了兩圈,幫某位小劍修選了把稱手的劍罷了。”
    沈玲心的目光掃過她發間那支青玉簪。
    那是三天前寒潭試煉時,雲裳在潭底石縫裏撿到的。
    “幻形咒需要媒介。”她伸出手,指尖騰起金焰,“你簪子裏的冰魄精魄,夠不夠燒穿這地牢?”
    蘇婉的笑僵在臉上。
    她突然撲向沈玲心,銀鈴驟響如刀:“你以為戰武盟真能成事?那些散修今天跪你,明天就能跪別人!我不過是想看看,你的盟眾到底是圖你那點靈材,還是真信你那套‘以武證道’——”
    金焰“騰”地裹住她的手腕。
    沈玲心反手扣住她的肩,玄凰虛影在身後若隱若現:“你錯了。”她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劍,“我要的從來不是他們的信仰,是他們的命。敢動戰武盟的人,就拿命來償。”
    地牢外的守衛聽得脊背發涼。
    他們看著蘇婉被拖出去時還在笑,隻是那笑聲越來越遠,混著鎖鏈拖地的聲響,消失在晨霧裏。
    “盟主,三隊的王胖子帶著十二個人來投!”
    “外門的小桃說,她師父讓她把攢了五年的培元丹都送來!”
    演武場的喧嘩聲撞進主帳時,鐵鷹正蹲在門檻上啃雞腿。
    他抹了把油嘴:“那些牆頭草見你把蘇婉押去幽冥裂隙,比見了活神仙還積極。您這招‘殺雞儆猴’,比砍十個敵人都管用!”
    沈玲心望著案頭新交的投名狀,指尖劃過“忠誠”二字。
    “我不殺猴。”她抬眼時,目光穿過帳簾,落在遠處正在擦拭兵器的雲裳身上,“我隻問,他們願不願意把後背交給戰武盟。”
    話音未落,傳訊弟子跌跌撞撞衝進帳來:“盟主!北方寒潭又起異動,潭水倒灌,底下的封印陣紋裂了三道!”
    沈玲心霍然起身。
    三個月前她帶人加固封印時,曾在潭底見過半塊玄凰殘碑,碑下鎮壓著一隻被斬去雙翅的妖獸。
    如今異動再起,怕是那東西要破封了。
    “雲裳。”她召來那抹清瘦的身影,從頸間摘下一片金葉碎片,“帶鐵鷹的第三隊去。若遇危險,捏碎它。”
    雲裳接過碎片時,觸到沈玲心掌心的溫度。
    她望著對方眼底的關切,突然想起七年前在雜役房,自己被人推進冰窖時,也是這雙手扒開冰塊,把她抱回了暖閣。
    “放心。”她將碎片貼身收好,冰魄劍在鞘中輕鳴,“我會帶著真相回來。”
    月上中天時,寒潭水麵浮起黑浪。
    雲裳持劍立在潭邊,看著那道黑影破開水麵——竟是個被黑鱗包裹的“人”!
    它的脖頸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正汩汩流著泛綠的血。
    “救我……”
    沙啞的女聲撞進耳膜時,雲裳的劍差點落地。
    這聲音太像她十二歲那年,在亂葬崗救下的啞女阿月了。
    她揮劍劈向那黑影,冰魄劍的寒光卻穿透了它的胸膛——那根本不是實體,是……
    “小心後麵!”鐵鷹的怒吼傳來。
    雲裳旋身,正見黑影的尾刺破空而來。
    她橫劍一擋,冰魄劍與尾刺相擊的瞬間,那黑影突然發出尖嘯,潭底深處傳來“哢嚓”一聲——像是某種封印徹底碎裂的聲響。
    “救我……”那聲音再次響起,混著冰魄劍嗡鳴的震顫,刺得雲裳太陽穴生疼。
    她捏緊金葉碎片,正欲捏碎,卻見黑影的鱗甲下,隱約露出半枚青玉簪的光澤——和蘇婉發間那支,一模一樣。
    戰武盟營地的燈火徹夜未熄。
    沈玲心站在演武場最高處,望著山腳下逐漸搭起的朱紅牌樓。
    明天就是立盟大典了,數百修士的帳篷像星星般鋪滿外山廣場,連蒼梧宗那座百年未開的演武台,都被人重新刷上了金漆。
    她摸了摸頸間的玄凰金葉墜,忽然聽見山風送來若有若無的歌聲。
    那是戰武盟的弟子們在練新創的盟歌,歌詞裏有一句她親手改的:“殘葉亦可斬魔首,我命何須他人定。”
    歌聲裏,她仿佛看見明天的太陽升起時,那座牌樓上會掛上“戰武盟”三個鎏金大字。
    而在更遠處的寒潭,雲裳的冰魄劍正劃破長夜——有些真相,該浮出水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