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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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盟大典後第三日清晨,沈玲心站在戰武盟演武場前,指尖輕輕撫過頸間金葉墜。
山霧未散,金葉在晨露中泛著暖光,像極了昨日鐵鷹替她包紮傷口時,那碗還溫著的醒酒湯。
“盟主,馬車備好了。“雲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位總愛抱劍的女修今日換了件素青衫,腰間卻仍別著那柄斷過三次又重鑄的烏鞘劍——那是戰武盟“不折“的標誌。
沈玲心轉頭,見鐵鷹正替她理著披風下擺。
這個總愛咧嘴笑的漢子此刻抿著嘴,指腹蹭過披風邊緣被符火灼出的焦痕:“那老東西要敢再使絆子,老子的刀可不等他念完符訣。“
“墨流蘇能混進天機閣,說明背後有人遞了帖子。“沈玲心將殘葉劍收進鞘中,劍鳴輕響蓋過了晨鳥初啼,“但今日我們是去談合縱,不是打架。“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鐵鷹腰間還沾著血漬的短刀,“收收你的殺性,謝老的茶,得慢慢喝。“
天機閣的朱漆山門在正午時分出現在視野裏。
門楣上“天機“二字是用千年玄鐵鑄的,被山風吹得嗡鳴,倒像是某種古老的預警。
謝承鈞立在階前,月白道袍被山風掀起一角,腕間銀符鏈叮當作響——與昨日在演武場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不同,此刻他垂眸望著腰間玉牌,倒真有幾分世家貴公子的端方。
“沈盟主。“他抬眼時眉峰微挑,眼尾卻還帶著昨夜未褪的青黑,“我祖父在聽風閣備了茶。“說罷轉身引路,銀符鏈在袖底晃出細碎的光,倒像在替他藏起什麽。
聽風閣的檀香有些濃。
謝老坐在主位,鶴發用玄玉簪束著,見沈玲心進來,指節叩了叩案上的青銅燈:“戰武盟的小友,坐。“他的目光掃過鐵鷹腰間的刀,又落在雲裳別著的斷劍上,“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像支軍隊。“
“亂世需用重典。“沈玲心落座時,金葉墜輕輕磕在案幾上,發出清越的響,“幽冥裂隙每月都在擴大,單靠符陣困不住妖魔。“她直視謝老渾濁的眼,“戰武盟有十萬修士願做前驅,天機閣的符道,該是盾,不該是牆。“
謝老的指節在案上敲出韻律,像是在權衡什麽。
突然,聽風閣的雕花門被人“砰“地撞開。
墨流蘇跌跌撞撞衝進來,道袍前襟沾著草屑,額角還掛著未幹的血珠。
他看見沈玲心的瞬間,眼白驟紅,指尖抖得幾乎握不住手中的玄鐵令:“謝閣主!
這女人用邪術操控修士!
戰武盟的人......他們的經脈裏全是金紅色的光!
那是魔紋!“
廳中溫度驟降。
謝承鈞的銀符鏈突然爆出刺目白光,在他身周織成半麵盾——這是符修遇襲前的本能反應。
鐵鷹的手已經按上刀柄,刀鞘與腰帶摩擦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雲裳的斷劍“嗡“地出鞘三寸,劍鋒上凝著層薄霜。
沈玲心卻隻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那裏的皮膚下,確實有金線般的光在流動——那是凰血淬體時留下的痕跡,像極了玄凰的尾羽。
她抬眼時,目光冷得像寒潭底的冰:“墨長老當日被符盾反噬時,經脈裏可是黑紅的?“她指尖摩挲著金葉墜,“要驗我的經脈,謝老這有探靈玉吧?“
謝老的目光在兩人間轉了轉,突然伸手:“承鈞,取探靈玉。“
謝承鈞應了聲,轉身時卻用腳尖勾了勾墨流蘇的鞋跟。
那老東西踉蹌一步,玄鐵令“當啷“掉在地上——沈玲心瞥見令上刻著“蒼梧宗“三個字,邊角還帶著新磕的痕跡。
探靈玉觸到沈玲心手腕的瞬間,整個聽風閣亮如白晝。
金紅色的光從玉中迸發,在半空凝成鳳凰虛影,尾羽掃過之處,連謝老案上的茶盞都騰起熱氣。
“這是......“謝老的手顫了顫,探靈玉在他掌心發燙,“上古玄凰的氣息?“
墨流蘇的臉白得像張紙。
他盯著那隻虛影鳳凰,突然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花架:“妖物!
她養了妖物!“
“夠了。“謝承鈞的聲音冷得像冬夜的雪。
他捏碎一枚靜靈符,聽風閣裏的喧囂戛然而止。
銀符鏈在他腕間流轉如活物,“墨長老若是再敢在天機閣撒野,我不介意用封魂符送你去幽明淵醒醒腦。“
墨流蘇張了張嘴,最終隻敢狠狠瞪了沈玲心一眼,踉蹌著奪門而出。
門簾被他帶得亂晃,幾片碎玉從他袖中掉出——那是被碾碎的傳訊符。
“讓沈盟主見笑了。“謝老揮了揮手,侍從立刻上前收拾狼藉。
他重新看向沈玲心時,目光裏多了幾分探究,“聽說你前日破了三大宗門的圍剿?“
“他們的符陣太舊。“沈玲心望著案上還在發燙的探靈玉,“就像有些老規矩,該換了。“
氣氛正僵著,聽風閣外突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素素掀簾進來,懷裏抱著卷半舊的《古符考》,發間的銀杏葉發飾隨著動作輕晃:“阿姐!
我新翻到卷講"戰符同修"的殘篇,你陪我去秘藏閣看看嘛!“她不管不顧拽住沈玲心的衣袖,發頂的銀杏葉蹭得人發癢,“祖父最疼我,他肯定準的!“
謝老的嘴角終於鬆了些:“去吧,別碰壞了那些老東西。“
天機閣秘藏閣建在懸崖邊,整麵牆都是水晶,能看見山霧在腳下翻湧。
素素踮腳取下一卷青絹,展開時飄出陳年老紙的香氣:“你看你看,這是晉朝戰修與符修合創的"破陣手"!
阿兄總說符道該守著老祖宗的規矩,可我覺得......“她突然頓住,耳尖微微發紅,“阿兄前日還在抄這卷殘篇呢,抄得可認真了!“
沈玲心的目光落在殘篇上。
泛黃的紙頁間,用朱砂筆密密麻麻標注著注解,字跡清俊如竹——正是謝承鈞的筆鋒。
她抬眼時,正撞進謝承鈞的視線。
他不知何時站在閣門口,銀符鏈在逆光中泛著冷光,耳尖卻比素素的更紅:“素素,莫要亂翻長輩的東西。“
“我哪有亂翻!“素素吐了吐舌頭,把殘篇往沈玲心懷裏一塞,“阿姐你幫我收著,我去拿蜜餞!“她跑過謝承鈞身邊時,故意撞了撞他的肩,帶起一陣風,把謝承鈞鬢角的碎發吹得翹起。
閣中隻剩兩人時,沈玲心將殘篇遞過去:“你研究戰武融合很久了?“
謝承鈞沒接。
他望著窗外翻湧的山霧,喉結動了動:“符道式微百年,我祖父總說要守著上古傳下的符譜......“他突然轉身,銀符鏈在腕間劃出弧光,“可那天看你用殘葉劍破雷符陣,我突然想——若符道能像戰道這般......“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符囊,“你那日說金葉墜能引動天地靈氣,可願幫我破了天機閣後崖的"九曜鎖靈陣"?
那是我太奶奶用命布下的,困著一卷......“他突然閉了嘴,別開視線。
沈玲心摸了摸頸間的金葉墜。
金葉在她掌心發燙,像在應和什麽。
她望著謝承鈞泛紅的耳尖,突然笑了:“我可以試試。
但你得答應我,若陣裏真有什麽,我們一起看。“
謝承鈞的睫毛顫了顫。
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半晌才輕聲道:“好。“
夜很深了。
謝承鈞坐在密室裏,心燈的光在符圖上跳動。
他麵前攤開的,是從太奶奶棺木裏取出的雷靈符——那是上古玄凰與雷部真仙同修時留下的法印。
符紙邊緣已經焦黑,卻仍能看出鳳凰與雷紋糾纏的痕跡。
“若真能融合戰道與符籙......“他指尖撫過符上的鳳凰眼,聲音輕得像歎息,“或許,你才是那條路的引路人。“
窗外,銀杏葉打著旋兒落在窗台上。
密室深處,謝老的房間亮起一盞燈。
蒼老的身影在窗紙上投下剪影,像是在翻找什麽。
山風卷著晨露的氣息鑽進窗縫,謝承鈞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金葉墜的輕響——像極了沈玲心昨日說“一起看“時,眼中的光。
他將雷靈符小心收進符囊,起身時帶翻了案上的茶盞。
茶水在符圖上暈開一片,倒像是鳳凰展開了尾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