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鏡淵裂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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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石如雨點般砸向林秋肩頭,撞擊聲混著岩壁崩塌的轟鳴,震得耳膜生疼。他旋身揮劍,寒芒劈開墜落的巨石,飛濺的石屑在劍光中折射出幽綠的冷光。金屬震顫聲裏,右側傳來冷軒壓抑的悶哼,林秋瞳孔驟縮——對方脖頸處的黑霧已凝成鎖鏈,如同活物般死死纏住他的咽喉,鎖鏈表麵的骷髏眼窩裏,幽光詭異地明滅,像極了黑影瞳孔裏翻湧的猩紅。冷軒脖頸青筋暴起,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青灰,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試圖掙脫發燙的黑霧枷鎖。他的指甲深深摳進岩壁,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瞬間被黑色霧氣吞噬。那些血珠在霧氣中扭曲變形,化作細小的蛇形黑影,順著地麵遊向林秋的腳邊,蛇影遊過之處,石板竟泛起漣漪狀的灼燒痕跡。
    “接著!”林秋甩出縛妖索,手腕翻轉間雷紋乍現。索鏈如靈蛇般纏住冷軒手腕,掌心炸開的金色電弧瞬間劈斷幽黑鎖鏈。然而斷裂處突然滲出墨汁般的液體,化作無數細小觸手順著索鏈瘋狂攀爬,所過之處騰起焦糊白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腐肉氣息。冷軒猛地扯斷索鏈,甩落的觸手上竟長著密密麻麻的倒刺,每根倒刺尖端都泛著詭異的青芒。那些觸手落地後仍在扭動,表麵浮現出嬰兒般褶皺的肌理,隱約傳來啜泣般的嗚咽聲。更詭異的是,觸手扭動時,竟在地麵拖曳出歪歪扭扭的血字,拚湊出“回來”二字。血字邊緣不斷滲出黑色黏液,將字跡暈染得愈發模糊,仿佛有人急於將這些訊息抹去。黏液接觸地麵後,竟生長出細小的肉芽組織,如活物般蠕動著將血字吞噬。
    甬道深處的鈴鐺聲驟然尖銳,如同指甲刮擦銅鏡的刺耳聲響。地麵裂縫中爬出的黑色觸手突然改變方向,數百條觸手齊刷刷指向林秋腰間玉佩。玉佩表麵泛起漣漪,陳真人消散前的虛影竟再次浮現。這一次,虛影不再是模糊的輪廓,而是清晰得可怕——老人眼中滿是驚恐,灰白的胡須因顫抖而微微晃動,幹枯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林秋身後。陳真人的衣袍邊緣還在燃燒,火焰呈詭異的幽藍色,映照出他眼底揮之不去的悔恨與決絕。更令人心驚的是,虛影的嘴角不斷溢出黑血,在地麵匯聚成小小的人臉,張開嘴巴無聲地尖叫。那些人臉的五官逐漸與林秋重疊,空洞的眼眶裏突然竄出幽綠的火苗,火苗搖曳間,竟拚湊出“殺了他”的字樣。
    黑影不知何時已立在崩塌的石柱頂端。月光透過甬道頂部的縫隙灑落,在他黑袍上投下斑駁陰影。手中漆黑權杖頂端的心髒正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空氣扭曲,地麵散落的黑色牙齒相互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看看這麵鏡子。”黑影沙啞開口,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沙礫。他輕揮權杖,岩壁上的裂縫突然流淌出血色液體,如活物般蜿蜒匯聚,凝結成一麵巨大的銅鏡。銅鏡表麵還在滲血,血液順著鏡麵紋路匯聚成淚滴狀,墜入地麵後騰起紫色煙霧。煙霧中,隱隱浮現出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林秋。那些眼睛的瞳孔開始變形,逐漸化作鈴鐺的形狀,在煙霧中此起彼伏地搖晃,搖晃時竟發出指甲抓撓鏡麵的聲響。
    鏡中倒影讓林秋握劍的手劇烈顫抖。他看到自己穿著黑袍,衣擺沾滿暗紅血跡,站在鎮魔觀廢墟中央。熟悉的飛簷鬥拱化作斷壁殘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而自己手中的鈴鐺正對著哭喊的師兄弟們搖晃,那些曾朝夕相處的麵孔扭曲變形,七竅湧出的黑霧在空中凝聚,漸漸勾勒出黑影如今的模樣。“不!”林秋嘶吼著揮劍劈向銅鏡,劍芒卻在觸及鏡麵的瞬間,被吸入鏡中化作血色鎖鏈,纏住他的腳踝。鎖鏈收緊的劇痛中,他聽見鏡中傳來自己陰森的笑聲,那笑聲裏混雜著孩童的哭鬧與老人的歎息,如同無數根鋼針紮進腦海。更可怕的是,鏡中的自己嘴角上揚,緩緩舉起鈴鐺,對準了現實中林秋的方向。鏡中世界的廢墟突然開始重組,將林秋熟悉的鎮魔觀複原成一座陰森的祭壇,而他正站在祭壇中央的獻祭台上,腳下的石板刻滿與他腕間相同的螺旋紋,紋路中滲出暗紅液體,逐漸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囚”字。
    冷軒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斷鈴殘片上。殘片化作藍光穿透黑霧,直取黑影咽喉。然而在即將觸及黑影時,權杖頂端的心髒突然暴漲,表麵血管如蛛網般裂開,竟噴出一道血箭射向冷軒咽喉。林秋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用劍身格擋。腥熱的血濺在臉上,灼燒得皮膚生疼,血腥味在口中散開,混著鐵鏽味直衝鼻腔。血箭衝擊力將他震退三步,靴底在地麵擦出火星,而冷軒踉蹌著扶住岩壁,指縫間滲出的黑血在石壁上畫出詭異的符咒。符咒剛一成形,便燃起幽綠的火焰,照亮冷軒眼中的決然與不甘。火焰映照下,冷軒脖頸處的傷疤突然浮現出複雜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文字在皮膚下遊走,遊走時竟發出微弱的 chanting 聲,與黑影的笑聲形成詭異的和聲。
    “你以為救得了他?”黑影的聲音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銅鏡中無數個林秋同時獰笑。那些鏡像中的“自己”眼神冰冷,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當年在鎮魔觀,你親手……”話語未落,林秋腕間螺旋形勒痕突然迸發強光,如同一輪烈日在黑暗中炸開。所有鏡像應聲粉碎,但崩塌的碎片裏,竟浮現出更多幼年自己舉著鈴鐺的畫麵。每一幅畫麵都比之前更加清晰——小小的孩童眼神空洞,手中鈴鐺表麵的血色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畫麵中孩童的脖頸處,隱約浮現出與林秋腕間相同的螺旋形勒痕,而背景深處,總有個黑袍身影若隱若現。其中一幅畫麵裏,黑袍人緩緩轉身,露出半張與林秋相似的臉。黑袍人的袖中滑落出一張泛黃的畫卷,展開後竟是林秋如今被困的甬道全貌,畫卷邊緣還畫著無數眼睛,每隻眼睛都在隨著畫麵的展開而眨動。
    龍脈黑洞處傳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符文的光芒將整個通道染成詭異的紫黑色。冷軒突然抓住林秋手腕,他的手掌冰涼且顫抖,沙啞道:“看玉佩!”林秋低頭,玉佩表麵那行消失的血色小字再次浮現。這次,字跡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得如同刻在他視網膜上——“雙生同命,血祭歸墟”。每個字都散發著暗紅的光芒,仿佛是用鮮血寫成,在玉佩表麵微微跳動。當林秋凝視這些文字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段記憶:暴雨夜的古宅,黑袍人將鈴鐺塞進他手中,同時在他腕間烙下螺旋形印記,而黑袍人手腕處,同樣纏繞著鎖鏈般的勒痕。記憶深處,還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我們永遠在一起。”伴隨著聲音,記憶畫麵裏的孩童突然轉頭,露出與黑影如出一轍的猩紅瞳孔,瞳孔深處竟倒映著如今被困的甬道場景。
    黑影發出刺耳的笑聲,笑聲在甬道中回蕩,震得岩壁簌簌落石。他將權杖指向龍脈,黑洞中探出巨大的龍爪,每根指節都纏繞著鎖鏈,鎖鏈末端串著無數頭顱。林秋瞪大了眼睛——那些頭顱赫然有鎮魔觀諸位長老的麵孔,他們的表情凝固在驚恐與憤怒中,眼球凸出,嘴角還殘留著未說完的咒語。長老們的發絲在空中飄蕩,每一根都纏繞著細小的鈴鐺,隨著龍爪的揮動發出細碎聲響,如同送葬的喪鍾。“該結束這場鬧劇了。”黑影手腕翻轉,地麵所有黑色鈴鐺同時懸浮,在空中排列成複雜的陣紋,將林秋和冷軒籠罩其中。陣紋邊緣閃爍著幽綠的磷火,每簇火焰中都映出林秋扭曲的麵容。火焰搖曳間,竟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沙漏,沙子正不斷流逝。沙漏底部突然伸出一隻半透明的手,朝著林秋的方向抓來,手指觸碰到他衣角的瞬間,布料竟化作飛灰,露出皮膚下若隱若現的鈴鐺紋路。
    陣紋亮起的瞬間,林秋感覺體內力量被瘋狂抽取。焚天劍訣的金色氣勁與黑影的黑霧在經脈中劇烈衝撞,仿佛冰火在血管中同時灼燒。他踉蹌著扶住岩壁,指尖觸到異樣凸起。仔細看去,石壁上竟刻著與自己腕間相同的螺旋紋,紋路深處還嵌著半截鈴鐺殘骸。殘骸表麵布滿裂痕,卻仍在散發微弱的紅光,與他腕間勒痕產生共鳴。當林秋的指尖觸碰殘骸時,一股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自己曾在某個祭壇前,親手將鈴鐺摔碎,而碎片嵌入石壁的瞬間,整個空間都響起孩童的尖笑。記憶中,祭壇周圍站滿了黑袍人,他們齊聲 chanting,聲音震耳欲聾。chanting聲中,祭壇中央升起一座巨大的石台,上麵躺著一個與林秋一模一樣的孩童,胸口插著半截鈴鐺,石台邊緣刻滿密密麻麻的“替死”二字,字跡正在不斷滲出鮮血。
    “原來如此……”林秋突然輕笑出聲,染血的嘴角勾起一抹瘋狂。他猛地扯斷玉佩掛繩,將發燙的玉佩按在石壁紋路中央。刹那間,整座甬道劇烈震顫,石壁轟然洞開,露出深處散發著幽藍光芒的祭壇。祭壇由黑色玉石砌成,表麵刻滿扭曲的符文,符文縫隙中滲出暗紅液體,在地麵匯聚成詭異的圖案。那些圖案隨著液體流動不斷變化,時而組成骷髏頭,時而化作展翅的烏鴉,而祭壇四角,插著四把鏽跡斑斑的劍,劍柄處纏繞的布條上,印著鎮魔觀早已失傳的徽記。徽記突然發出光芒,投射出鎮魔觀當年被毀滅的場景:無數黑袍人手持鈴鐺,在觀內肆意殺戮。殺戮場景中,一個黑袍首領摘下兜帽,露出與林秋完全相同的麵容,手中的鈴鐺正滴著鮮血,鮮血滴落在地後,竟生長出黑色荊棘,荊棘上結滿鈴鐺狀的果實,果實裂開後,鑽出無數與林秋幼年相似的虛影。
    祭壇中央,一顆跳動的心髒懸浮在血色漩渦中,與黑影權杖頂端的心髒產生共鳴。林秋感覺自己的意識正被拖向漩渦深處,恍惚間看到黑影摘下兜帽——那張臉,竟與自己分毫不差。對方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意,嘴唇開合間,聲音與他自己的嗓音重疊:“這才是完整的你。當雙生之血相融,上古魔神將……”
    話未說完,冷軒突然將渾身是血的身體撞向黑影。斷鈴殘片最後的藍光刺入黑影胸口,然而黑影隻是微微一滯,便化作黑霧重新凝聚。這次,他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權杖重重砸向祭壇:“既然你們找死!”話音未落,林秋腕間勒痕突然迸發萬道金光,與祭壇的幽藍光芒相撞。強烈的能量風暴中,林秋看到冷軒脖頸處的月牙形傷疤綻放出銀色光芒,與自己的金光交織纏繞,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的圖騰。圖騰每閃爍一次,地麵就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伸出枯槁的手臂,這些手臂皮膚幹癟,指甲漆黑,掌心卻都握著鈴鐺。手臂擺動時,鈴鐺聲與黑影的笑聲交織,形成一種詭異的節奏。節奏越來越快,地麵的裂縫開始蔓延,如同蛛網般將兩人困住,裂縫中滲出黑色液體,液體接觸空氣後,竟凝結成無數細小的鈴鐺,鈴鐺搖晃時,發出的聲響像是無數人在同時低語“永劫不複”。
    甬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龍脈黑洞中傳來的咆哮震耳欲聾。碎石如暴雨般落下,林秋抓住冷軒手臂,卻在接觸的瞬間,看到兩人手腕同時浮現出相同的螺旋紋。黑影的身影在風暴中變得模糊,臨走前,他對著林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等你想起真正的身份……”笑聲中,黑洞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巨響過後,黑洞中飄出無數黑色羽毛,每片羽毛上都刻著細小的詛咒符文,符文閃爍間,竟在空中組成“雙生歸位”的字樣。
    碎石徹底掩埋祭壇的刹那,林秋懷中的玉佩突然炸裂。無數碎片在空中組成神秘陣圖,陣圖中央,一個與他幼年相似的孩童虛影一閃而逝。那孩童眼神空洞,手中鈴鐺上的血色紋路,竟與黑影的利刃如出一轍。而在遠處的黑暗中,一雙猩紅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隨著一聲低沉的嘶吼,更多黑影從裂縫中爬出,他們手中的鈴鐺發出刺耳聲響,聲音裏仿佛夾雜著無數冤魂的哀嚎,在崩塌的甬道中久久回蕩。其中一個黑影舉起鈴鐺搖晃,鈴鐺聲中,林秋清晰聽見自己幼年的哭聲,而冷軒脖頸處的傷疤突然劇烈跳動,滲出的黑霧在空中凝成一句話:“你逃不掉的” 。與此同時,林秋感覺體內有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蘇醒,伴隨著黑影殘留的聲音在耳邊低語:“遊戲,才剛剛開始……” 蘇醒的力量在他經脈中橫衝直撞,所過之處,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鈴鐺紋路,而冷軒看著林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與遲疑。林秋突然發現,冷軒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嘴角正不受控製地上揚,露出與黑影如出一轍的獰笑,而甬道深處,傳來無數鈴鐺相互碰撞的聲響,如同一場盛大的死亡序曲正在奏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