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鈴骨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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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石砸在林秋肩頭的悶響未散,冷軒脖頸纏繞的黑霧突然如活蛇般劇烈扭動,鱗片般的幽光在黑霧表麵流轉,每一次波動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聲音像是無數指甲刮擦岩壁,在甬道中激起陣陣回音。林秋旋身揮劍,寒芒劈開三塊墜落的巨石,飛濺的石屑劃破他的臉頰,卻在觸及皮膚瞬間化作齏粉,空氣中殘留著鐵鏽與硫磺混合的刺鼻氣味,還夾雜著一股腐肉般的腥臭味。
    餘光瞥見冷軒指尖滲出的黑血,正沿著地麵裂縫蜿蜒成詭異符文,那些扭曲的線條像被賦予生命般不斷蠕動,暗紅色紋路裏泛著金屬冷光,每道紋路都滲出細小的氣泡,仿佛血液在皮下沸騰。在即將拚湊出“同命”二字時,岩壁滲出的黏液如蛛網般覆蓋上來,黏液表麵浮著細小的氣泡,將字跡瞬間腐蝕成滋滋作響的黑色泡沫。泡沫爆裂時濺出的液滴,在地麵燙出蜂窩狀的深坑,坑洞深處隱約傳來嬰兒的啜泣,那聲音忽遠忽近,令人毛骨悚然。
    “別碰那些血!”林秋猛地拽住冷軒後領,力道之大幾乎將人踢離地麵。布料撕裂聲中,冷軒脖頸的傷疤此刻正泛著詭異的幽光,青灰色紋路如鎖鏈般順著頸動脈爬至臉頰,在皮膚下凸起成蚯蚓狀,每道紋路末端都生著細小倒刺,隨著呼吸微微開合。那些倒刺上還掛著黑血,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岩壁上的銅鏡突然發出刺耳嗡鳴,鏡麵血珠迸濺,無數個“林秋”同時轉頭,空洞的眼眶裏竄出幽綠火苗,火苗拖著長長的磷火尾跡,在空中扭曲成“殺了他”的血字。那些火苗灼燒空氣的聲音像極了嬰兒的啼哭,混著銅鏡表麵龜裂的紋路,形成令人牙酸的高頻震顫,震得林秋太陽穴突突直跳,鼻腔裏湧出溫熱的鮮血。鮮血滴落在地,瞬間被黑色霧氣吞噬,化作細小的蛇形黑影。
    黑影的笑聲如同碎玻璃刮擦石壁,權杖頂端的心髒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震得地麵黑色牙齒相互碰撞,折射出的冷光在甬道牆壁上投下扭曲的人影。牙齒碰撞處滲出暗紫色黏液,黏液迅速凝結成尖刺,指向林秋的方向,尖刺表麵布滿密密麻麻的細小孔洞,正發出詭異的哨音。那哨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召喚,讓人不寒而栗。
    “看看你的好兄弟。”沙啞的聲音裹著腐肉氣息噴在林秋耳畔,銅鏡中的畫麵驟然切換——冷軒渾身浴血,眼中布滿血絲,手中鈴鐺對準林秋搖晃,而自己的七竅正滲出濃稠黑霧,黑霧在空中凝結成黑影的輪廓,張開獠牙大口吞噬著鎮魔觀的殘垣斷壁。倒塌的飛簷下,隱約可見無數孩童的虛影被黑霧纏繞,他們手中同樣握著滴血的鈴鐺,鈴鐺搖晃時發出的不是清脆聲響,而是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聲。
    林秋握劍的手青筋暴起,指節因用力過度泛白,虎口處滲出的鮮血順著劍柄紋路流淌,竟詭異地聚成微型鈴鐺形狀,鈴鐺表麵浮現出與腕間相同的螺旋紋。“不可能!”他嘶吼著揮出焚天劍訣第三式,劍芒卻如泥牛入海般被吸入鏡中,化作纏繞冷軒的血色鎖鏈。鎖鏈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眼睛,每隻眼睛都映著林秋驚恐的麵容,眼球裏流轉的黑霧正順著鎖鏈爬向他的手腕。
    冷軒突然劇烈咳嗽,黑血混著碎肉噴濺在岩壁上,在空中凝成嬰兒形狀,那小小的軀體沒有四肢,空洞的眼窩裏閃爍著猩紅光芒,正對著林秋詭異地笑,嘴角裂開的弧度幾乎延伸到耳際,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那笑容仿佛在嘲笑林秋的無力,又像是在預示著什麽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龍脈黑洞傳來的壓迫感如同實質,林秋感覺胸腔像被無形巨手攥住,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體內力量正順著腕間勒痕瘋狂流失,焚天劍訣的金色氣勁與黑影的黑霧在經脈中衝撞,每一次交鋒都如同冰火在血管中灼燒,他甚至能聽見血液沸騰的咕嘟聲,以及骨骼被侵蝕的滋滋聲。踉蹌著扶住岩壁時,指尖觸到石壁上凸起的螺旋紋——那與他腕間的勒痕一模一樣,紋路深處還嵌著半截鈴鐺殘骸,殘骸表麵布滿裂痕,卻仍在散發微弱的紅光,與他的心跳產生詭異共鳴。
    當他的皮膚貼上紋路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如鋼針般紮入腦海:祭壇上的血池裏漂浮著無數鈴鐺,黑袍人舉起的鈴鐺上滴落的血珠,以及自己被鎖鏈貫穿胸口時,冷軒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些記憶碎片一閃而過,卻在他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雙生同命,血祭歸墟……”冷軒突然抓住林秋手腕,指甲深深掐入他的皮肉,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腕上,血液接觸皮膚的瞬間,燙起密密麻麻的水泡。玉佩表麵跳動的血字映在兩人瞳孔裏,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暴雨夜的古宅,黑袍人將鈴鐺塞進他手中,同時在他腕間烙下印記,潮濕的空氣裏彌漫著血腥味。而黑袍人手腕處,同樣纏繞著鎖鏈般的勒痕,在雷光映照下泛著詭異的青芒。
    此刻記憶深處突然浮現新的畫麵——年幼的冷軒跪在祭壇前,脖頸戴著與黑影權杖相同的心髒吊墜,而自己手持滴血的鈴鐺,正走向渾身是血的他。吊墜表麵的心髒正在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噴濺出黑色血液,落在地麵綻開成鈴鐺形狀的花紋。那畫麵如此清晰,卻又讓人不敢相信。
    黑影的權杖重重砸向祭壇,地麵轟然裂開蛛網般的縫隙。裂縫中湧出滾燙的岩漿,卻在接觸空氣的瞬間凝結成冰晶,冰火交替間,迸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熱浪與寒氣交替衝擊著林秋的身體,讓他幾乎無法站穩。黑洞中探出的龍爪裹挾著腥風,每根指節都纏繞著鎖鏈,鎖鏈末端串著的頭顱赫然是鎮魔觀的長老。
    林秋驚恐地發現,師兄們眼球凸出,嘴角殘留著未說完的咒語,發絲間纏繞的鈴鐺隨著龍爪揮動發出細碎聲響,如同送葬的喪鍾。更可怕的是,那些鈴鐺內部竟嵌著長老們的魂魄,在幽光中扭曲哀嚎,每個魂魄的麵容都在逐漸與林秋重疊,他們的眼睛裏映出的,竟是林秋戴著黑袍的模樣。那眼神充滿了怨恨與不甘,讓林秋不寒而栗。
    “該結束這場鬧劇了。”黑影手腕翻轉,地麵的黑色鈴鐺懸浮排列成陣紋,陣紋邊緣閃爍著幽綠磷火。磷火中不斷浮現林秋的過往畫麵:初次握劍時師父欣慰的笑容、與冷軒在月下對酌的愜意、還有親手埋葬師父時滴落的淚水。每一幅畫麵都在磷火中扭曲變形,師父的笑容化作猙獰的鬼臉,冷軒的麵容被黑霧吞噬。
    林秋感覺體內的力量被瘋狂抽取,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鈴鐺紋路,每道紋路都如同活物般蠕動,甚至能看到紋路下血管的跳動,以及黑霧順著血管蔓延的軌跡。他低頭看向冷軒,卻發現對方脖頸的傷疤正在綻放銀色光芒,與自己腕間的金光交織纏繞,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的圖騰,圖騰每閃爍一次,地麵的裂縫就加深一分,裂縫深處傳來萬千鈴鐺齊鳴的聲響,聲響中夾雜著無數人的慘叫。那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深處,讓人肝膽俱裂。
    祭壇中央,兩顆跳動的心髒產生共鳴,血霧在空中凝結成巨大的人臉。那張臉的五官不斷變化,從林秋的麵容逐漸變成黑影,又化作冷軒痛苦的模樣,最後定格成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麵孔——那是一個孩童,眼中閃爍著與黑影相同的猩紅光芒。林秋恍惚間看到黑影摘下兜帽——那張臉,竟與自己分毫不差。對方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意,聲音與他的嗓音重疊:“當雙生之血相融,上古魔神將……”
    話未說完,冷軒突然撞向黑影,斷鈴殘片刺入對方胸口,卻隻換來黑影的一聲冷笑。黑霧重新凝聚的瞬間,林秋腕間的勒痕迸發萬道金光,與祭壇的幽藍光芒相撞,強烈的能量風暴中,他看到冷軒脖頸的傷疤化作銀色鎖鏈,纏繞在黑影的權杖上,卻被黑霧腐蝕出縷縷青煙,青煙飄散時在空中組成“宿命難逃”的字樣。青煙接觸到林秋的皮膚,立刻燙出焦黑的印記,疼痛讓他幾乎昏厥。
    甬道開始崩塌,碎石如暴雨般落下。林秋抓住冷軒的手臂,卻在接觸的瞬間,看到兩人手腕同時浮現出相同的螺旋紋。紋路如同活物般沿著手臂攀爬,所到之處皮膚開裂,滲出黑色血液。黑影的身影在風暴中變得模糊,臨走前,他對著林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等你想起真正的身份……”
    笑聲未落,黑洞中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無數黑色羽毛飄出,每片羽毛上都刻著“雙生歸位”的詛咒符文,符文閃爍間,在空中組成不斷旋轉的陣圖,陣圖中央浮現出幼年林秋的虛影,正將鈴鐺套在冷軒脖頸上。虛影的嘴角突然上揚,露出與黑影如出一轍的獰笑,與此同時,林秋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虛影拉扯,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原來自己才是這場陰謀的始作俑者,而冷軒,不過是自己的替代者。這個真相如同晴天霹靂,讓林秋的內心陷入了無盡的混亂。
    林秋懷中的玉佩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組成神秘陣圖。陣圖中央,幼年的自己眼神空洞,手中鈴鐺的血色紋路與黑影的利刃如出一轍。“你逃不掉的。”冷軒脖頸處的傷疤滲出黑霧,在空中凝成這句話。林秋感覺體內有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蘇醒,皮膚下的鈴鐺紋路愈發清晰,甚至能感受到紋路裏流淌著的滾燙血液。
    他轉頭看向冷軒,卻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那是對自己的恐懼,也是對即將到來命運的恐懼。冷軒的瞳孔裏,倒映著林秋嘴角不受控製上揚的模樣,那笑容正逐漸吞噬他原本的麵容。而林秋的意識深處,黑影的聲音正在不斷回蕩:“歡迎回來,我的另一半。”這聲音充滿了誘惑,又帶著無盡的黑暗。
    遠處的黑暗中,猩紅的眼睛越來越多,如同永不熄滅的鬼火。黑影們舉起鈴鐺搖晃,刺耳的聲響裏夾雜著無數冤魂的哀嚎,聲波撞擊著甬道岩壁,震落更多碎石。林秋的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露出與黑影如出一轍的獰笑。他突然意識到,這場遊戲,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正義”與“邪惡”,隻是一場關於血脈與宿命的殘酷輪回。
    那些冤魂的哀嚎聲中,他仿佛聽見了自己被封印的記憶在呐喊,記憶深處有個聲音不斷重複:“我們本為一體,缺一不可。”而冷軒的存在,不過是為了防止自己徹底覺醒的封印。這個認知讓林秋感到一陣絕望,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冷軒踉蹌著後退,後背抵在逐漸坍塌的石壁上。“你……到底是誰?”他沙啞著開口,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眼神中充滿遲疑與絕望。林秋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瞳孔裏的猩紅光芒愈發濃烈,仿佛有團永不熄滅的業火在眼底燃燒。
    他能清晰感受到體內兩股力量的撕扯,一股是守護冷軒的執念,另一股則是渴望與黑影合二為一的衝動。而在這兩股力量的交鋒中,林秋的意識正在逐漸模糊,黑影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看到了自己親手策劃的一切,看到了冷軒被自己利用的真相,也看到了即將到來的,神魔複蘇的末日。
    就在這時,祭壇廢墟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嘶吼,聲波震得林秋耳膜生疼。更多黑影從裂縫中爬出,他們手中的鈴鐺發出詭異的節奏,與龍脈深處傳來的心跳聲逐漸重合。林秋感覺體內的力量正在沸騰,那些沉睡的記憶即將衝破封印,而在這即將崩塌的甬道深處,一場更大的陰謀,正在緩緩拉開帷幕。
    他低頭看著腕間的螺旋紋,紋路深處滲出的黑血正與冷軒脖頸傷疤的銀光交融,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契約符文。符文閃爍間,林秋的意識突然被拽入一片黑暗,那裏有無數個自己,每個“自己”都戴著不同的麵具,而最深處的黑暗中,黑影正坐著巨大的鈴鐺王座上,對著他張開雙臂。而在王座下方,堆積如山的屍體中,冷軒的身影若隱若現,臉上帶著絕望的笑容。這一幕讓林秋的內心充滿了掙紮與痛苦,他知道,自己即將麵臨一場無法逃避的抉擇,而這個抉擇,將決定整個世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