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魂火焚心·信念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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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穀的風卷著血鏽味灌進鼻腔時,湛風正用掌心的溫熱帶郝悅回暖。
    她的手指還在發顫,像片沾了晨露的槐葉,卻固執地勾住他手腕不肯放。
    \"風...\"郝悅的聲音裹著疼,尾音輕得要散在風裏,\"別...別硬撐。\"
    他低頭,正撞進她濕漉漉的眼睛。
    那雙眼本該盛著市井裏的煙火氣,此刻卻浮著層薄霧,像被雨水打濕的琉璃燈。
    湛風喉結動了動,將她發間沾的血漬輕輕撚去——是方才\"慈悲閣\"修士偷襲時濺上的。
    他記得那道鬼火擦過她肋下時,自己的魂魄都跟著裂了道縫。
    \"郝悅姑娘!\"趙大哥突然低喝。
    他的滄溟劍在身前劃出半弧,劍鳴裏裹著三分急,\"那邊——\"
    話音未落,山穀入口的霧牆被撕開道口子。
    古玄子踩著滿地碎石踏進來,玄色道袍下擺沾著暗紅,腰間古劍\"清霜\"嗡鳴如泣。
    他身後跟著的十餘個修士,個個眼尾點著金漆,袖口繡著扭曲的蓮花紋——是古老修仙者聯盟裏最棘手的\"焚魂一脈\",專以吞噬他人仙魂為修煉根基。
    \"湛盟主。\"古玄子撫過劍柄,嘴角扯出抹冷笑,\"上回在蒼梧山,你仗著仙魂之力的殘韻逃得倒快。
    今日...可還有地方躲?\"
    湛風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能清晰感知到,古玄子身上的靈力波動比三月前強了三倍不止——那是吞噬了至少五名元嬰修士的痕跡。
    更危險的是,這些人身上都纏著若有若無的黑絲,像是...被某種更強大的存在標記過。
    \"交出仙魂之力。\"古玄子抬劍指向他,\"我保你道侶周全。\"
    郝悅突然攥緊他衣袖。
    湛風能感覺到她指甲掐進掌心的疼,比魂火灼燒更清晰。
    他低頭,正看見她咬得發白的唇——這個總愛罵他\"修仙瘋子\"的姑娘,此刻連句\"別答應\"都不敢說,怕驚動了對麵的惡狼。
    \"趙大哥。\"湛風聲音輕得像怕驚著懷裏的人,卻帶著刻進骨血的堅定,\"帶她去石堆後。\"
    趙大哥的手在劍柄上頓了頓。
    他望著郝悅蒼白的臉,又望了望對麵十二道如狼似虎的身影,喉結動了動:\"湛兄弟...\"
    \"她肋下的傷還在滲血。\"湛風將郝悅輕輕推過去,指腹擦過她冰涼的耳垂,\"你替我看著她把止血丹咽下去。\"
    郝悅突然拽住他衣角。
    她的指甲幾乎要摳進他肉裏,眼睛亮得反常:\"湛風!\"
    他轉身,看見她眼裏的水光。
    那是當年他在雷劫裏撐不住時,她舉著雷符衝進雨幕時的眼神;是他結丹期走火入魔,她守了三天三夜,在他醒時罵\"你敢死我就把你魂魄捆在廚房\"的眼神。
    \"我數到三。\"湛風用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淚,\"一——\"
    郝悅咬著唇,被趙大哥半拖半抱地拽向石堆。
    小修士縮在石後,立刻把懷裏的藥瓶塞過去,碎瓷片在他發抖的手裏閃著冷光。
    古玄子的劍又往前送了寸:\"看來你是想讓這姑娘陪你下黃泉?\"
    湛風轉身。
    金紅光芒從他瞳孔裏漫出來,像兩簇燒穿夜幕的星火。
    他能感覺到仙魂之力在經脈裏流淌,每一絲都順著靈識的指引流轉,像最趁手的劍,最溫暖的甲。
    守魂者說的\"心比仙魂純粹\",此刻終於有了實感——那些與郝悅相處的畫麵,那些\"想護著她\"的念頭,此刻都成了靈力的錨點。
    \"上回是我錯估了你們的無恥。\"湛風抬手,靈焰真火在掌心騰起,金紅與赤焰交融,像朵燒不盡的蓮,\"錯估了有人能為了力量,連道心都吞下去。\"
    古玄子的臉色沉了沉。
    他身後的焚魂修士開始結陣,十二柄劍懸浮在半空,劍身上的鬼火連成暗紅鎖鏈,將山穀圍了個嚴實。
    有幾縷黑絲從劍刃裏滲出,在空氣中凝成模糊的人臉——是被他們吞噬的修士殘魂。
    \"你以為得了仙魂之力就能翻天?\"古玄子冷笑,\"這東西本就是...啊!\"
    他的話被一聲悶哼截斷。
    湛風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現時已在十步外。
    古玄子的左肩多了道焦黑的劍痕,靈焰真火正順著傷口往他經脈裏鑽,燒得他靈力運轉遲滯。
    \"我以為...\"湛風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金紅光芒在他周身流轉如蝶,\"護道心者,從不需要借他人之力。\"
    古玄子猛回頭,正看見湛風站在十二柄懸浮劍中央。
    那些本該鎖死他的鬼火鎖鏈,此刻竟像碰到熱油的冰,滋滋啦啦地融化。
    他身後的焚魂修士臉色驟變,同時掐訣要收回靈劍,卻見金紅光芒順著劍身倒灌回來,在他們掌心燒出焦黑的窟窿。
    \"這不可能!\"最年輕的焚魂修士尖叫,\"仙魂之力怎會...怎會聽你驅使?\"
    湛風沒回答。
    他望著郝悅所在的石堆方向——能看見趙大哥正喂她吃藥,她皺著眉把藥瓶拍開,卻還是乖乖咽了下去。
    風掀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還在滲血的傷口。
    \"古玄子。\"他轉回頭,金紅瞳孔裏的光愈發熾烈,\"你說對了一件事。\"
    古玄子握著劍的手開始發抖。
    他突然想起守魂者曾說過的話——仙魂之力,本就是\"心\"的具現。
    而此刻站在他麵前的年輕人,眼裏隻有他道侶的安危,隻有\"護她\"的執念。
    這樣的\"心\",比任何法寶都鋒利。
    \"什麽?\"他聲音發顫。
    \"今日...\"湛風抬手指向他,靈焰真火在指尖凝成劍形,\"確實沒有地方可躲。\"
    山穀裏的風突然轉了方向。
    古玄子聽見身後傳來劍刃破空的尖嘯——是他的十二名手下,此刻竟舉著劍指向他。
    他們的眼睛裏泛著金紅,嘴裏念著陌生的咒文,劍身上的鬼火全變成了焚盡一切的靈焰。
    \"你...\"古玄子後退半步,撞在身後的山壁上。
    湛風一步一步走過來。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碎石就被金紅光芒染透;每走一步,古玄子就覺得有座山壓在胸口。
    等他站定在古玄子麵前時,後者的古劍\"清霜\"已經裂成了三截,掉在地上叮當作響。
    \"但...\"湛風低頭,看著古玄子驚恐的臉,\"有人要躲,有人要戰。\"他的指尖劃過對方喉結,靈焰在那裏凝成個小紅點,\"而我...\"
    遠處傳來郝悅的輕喚:\"風——\"
    湛風側頭。
    石堆後,郝悅正扶著趙大哥的胳膊站起來,臉上有了點血色。
    她衝他揮了揮手,發梢沾著的血漬在金紅光芒裏像朵蔫了的花。
    \"我要讓所有想傷她的人...\"他轉回頭,眼裏的光燒得更烈,\"看見護道者的劍,究竟有多燙。\"
    古玄子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看見湛風身後浮起十二道金紅光影——是那些被焚魂一脈吞噬的修士殘魂,此刻正朝著他伸出手,臉上帶著解脫的笑。
    山穀外的風卷著魂淵的霧氣湧進來時,古玄子終於聽見了那聲他最害怕的話:
    \"戰吧。\"
    話音未落,金紅光芒炸成一片火海。
    十二柄靈劍同時發出尖嘯,古玄子的慘叫聲被淹沒在其中。
    而在火海中央,那個身著青衫的身影,正朝著石堆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極穩,像要把所有的危險,都踩在腳下。
    郝悅望著他走來的方向,突然笑了。
    她摸了摸懷裏還熱著的藥瓶——是方才趙大哥硬塞的,現在倒成了暖手的物件。
    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肋下裹著的紗布,血已經止住了。
    \"瘋子。\"她輕聲罵道,眼裏卻閃著光,\"這回...換我等你了。\"
    遠處的金紅光芒裏,傳來劍鳴般的輕笑:\"好。\"
    下一刻,更劇烈的靈力波動從山穀深處傳來。
    守魂者的聲音突然在湛風識海響起:\"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而古玄子的殘黨們,已經舉著染血的劍,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
    金紅火海尚未完全熄滅,十二道染血身影已從霧牆裂隙中竄出。
    這些古玄子的殘黨各個眼白翻紅,腰間懸著用修士指骨串成的法器——正是被古玄子以禁術操控的\"活儡\",生死不知,隻餘殺戮本能。
    湛風指尖的靈焰微微一跳。
    他能清晰感知到,這些活儡體內的靈力波動如亂麻般糾纏,薄弱處全在咽喉——被禁術強行鎮壓的魂魄正從那裏透出細弱光絲。
    \"保護好自己。\"他頭也不回地朝石堆方向低喝。
    郝悅的喘息聲像片飄在風裏的紙,可他知道,她此刻定是咬著牙扶著石壁站著,就像三年前他被魔修圍攻時,她舉著燒火棍衝上來的模樣。
    第一個活儡揮著鋸齒刀撲近時,湛風的身影已化作金紅流光。
    他足尖點在凸起的岩石上借力,反手掐住活儡後頸——那裏的靈力最是渾濁,是禁術的錨點。
    靈焰順著指尖竄入,活儡脖頸瞬間騰起青煙,喉間發出非人的尖嘯,踉蹌著栽進石縫。
    \"第二具,左肋。\"湛風默念著感知到的弱點,旋身避開劈來的劍。
    他的餘光瞥見郝悅正用染血的衣袖擦著嘴角,發間那枚他送的木簪歪在耳後——那是她在夜市花三錢銀子買的,非說\"比什麽玉簪子都好看\"。
    第三具活儡的刀風擦過他左肩,在青衫上劃開道口子。
    湛風卻笑了,因為他同時捕捉到這活儡心脈處的靈力斷層——那是被禁術強行融合時留下的裂痕。
    他屈指彈出靈焰,精準沒入活儡心口,血花炸開的瞬間,他聽見郝悅輕咳了一聲。
    \"慢著。\"他突然頓住腳步。
    感知裏,古玄子的氣息雖弱,卻在石堆後方的灌木叢裏詭異地翻湧。
    那個老東西...竟藏著後手?
    \"風!
    小心!\"郝悅的驚呼混著靈力波動的刺痛,炸在湛風識海。
    他猛抬頭,正看見古玄子從灌木叢裏跌撞著撲出,左手捏著張泛著幽藍的符籙——那是用嬰孩魂血畫的\"鎖仙符\",專克仙魂之力。
    \"想困我?\"湛風瞳孔驟縮。
    他想躲,可方才連殺七具活儡已耗去七分靈力,左腿還被活儡的毒刃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傷。
    鎖鏈破空聲炸響時,他隻來得及側過身,左臂\"哢\"地被鎖死,幽藍光芒順著皮膚往經脈裏鑽,仙魂之力如漏沙般流逝。
    \"湛盟主,這符可是用你道侶的血引的。\"古玄子跪坐在地,嘴角淌著黑血,卻笑得癲狂,\"她方才喂藥時,我偷偷刮了點指血...你說,仙魂被鎖時,她會不會和你一起魂飛魄散?\"
    郝悅的指尖在石堆後劇烈顫抖。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能看見湛風被鎖鏈纏住的左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手,會在她痛經時煮紅糖薑茶,會在她被惡犬追時把她護在身後。
    \"不能...不能讓他死。\"她咬著牙撐起身子,石屑紮進掌心也渾然不覺。
    懷裏的玉簡還留著趙大哥的溫度——那是方才趙大哥拚著被活儡砍傷,從儲物袋裏塞給她的\"破妄簡\",說是能破七成禁製。
    \"接住!\"郝悅尖叫著擲出玉簡。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隻能憑本能瞄準符籙中心那點幽藍。
    玉簡劃破空氣的尖嘯裏,她看見湛風突然抬頭,金紅瞳孔裏映著她的影子,像團燒得最烈的火。
    \"轟!\"
    符籙在半空中炸開。
    湛風感覺左臂一鬆,鎖仙鏈化作碎片簌簌墜落。
    他望著跌坐在地的郝悅——她的額頭撞在石堆上,滲著血的碎發黏在臉上,可眼睛亮得驚人,像兩顆浸在血裏的星子。
    \"你找死。\"
    這是古玄子最後聽見的聲音。
    金紅光芒從湛風周身迸發,比之前更盛三分。
    那些被吞噬的修士殘魂浮現在他身後,凝成十二柄靈劍,每柄劍上都纏著郝悅的笑聲、他結丹時她熬的補湯香、雷劫裏她舉著雷符衝進來時的喘息聲。
    \"護她。\"
    十二柄劍同時刺出。
    古玄子的慘叫聲被靈力風暴撕碎,整個人如破布般撞在山壁上,胸口凹成詭異的弧度。
    他望著湛風一步步走近,終於在最後一刻看清了那金紅光芒裏的真相——所謂仙魂之力,從來不是什麽天材地寶,是他想護著的人,是他不肯妥協的道心,是比任何法寶都鋒利的執念。
    \"咳...你贏了...\"古玄子吐出最後半句話,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湛風站在滿地狼藉中,望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風卷著血味鑽進鼻腔,可他隻聞見郝悅常用的茉莉香粉味——那是她總說\"修仙的都臭烘烘\",硬塞給他的。
    \"這一次...\"他轉身走向石堆,每一步都穩得像山,\"換我來守護你。\"
    郝悅望著他走來的身影,突然笑了。
    她想伸手抱他,可胳膊剛抬起來就軟了。
    湛風彎腰將她輕輕抱起,她能感覺到他心跳如雷,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味混著靈焰的焦香。
    \"瘋子。\"她貼著他頸窩輕聲罵,眼淚卻濕了他衣襟,\"下次...換我擋在你前麵。\"
    \"沒有下次。\"湛風低頭吻了吻她發頂,\"我會撕碎所有想傷害你的規則。\"
    山穀外的霧牆突然劇烈翻湧。
    守魂者的聲音如暮鼓,在兩人識海裏炸響:\"秘境中央的星圖,該去看看了。\"
    湛風抱著郝悅走向霧牆深處。
    他能感覺到,有雙無形的眼睛正透過霧牆注視著他們——那是比古玄子更危險的存在,是這個\"實驗室世界\"的操控者。
    但此刻他懷裏的溫度,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他堅定。
    \"等著。\"他望著霧牆後若隱若現的星芒,嘴角勾起抹冷硬的笑,\"我會掀了你們的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