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窺視之下·破局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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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被雲層遮住大半,湛風拉著郝悅的手剛閃進兩塊巨石的縫隙,後頸那道灼人的視線突然具象成實質的壓迫感。
    他的靈力感知如蛛網般擴散出去,立刻捕捉到虛空裏翻湧的異常波動——像是有人用鈍刀在靈脈上刮擦,刺耳的震顫順著經脈直竄天靈蓋。
    \"看左邊。\"郝悅的呼吸幾乎貼著他耳後,短刃在掌心壓出紅痕,\"半透明,對嗎?\"
    湛風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剛才還空無一物的石坡上,正滲出淡藍色的霧氣,霧氣凝結成輪廓:人形,雙眼位置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四肢關節的彎曲角度違背常理,像被線扯著的提線木偶。
    它每走一步,腳下的碎石就化作齏粉,連帶著周圍的草木都迅速枯黃,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生機。
    \"觀測者殘影。\"湛風喉結滾動,掌心沁出的汗滑過郝悅的手背。
    他能清晰感知到這東西體內沒有靈脈,沒有魂魄波動,更像是......一段被刻進世界規則裏的程序。\"之前小靈說過,觀測者留下的意識碎片,靠本能執行任務。\"
    \"任務?\"郝悅的短刃輕輕一顫,刃尖在石麵上劃出火星,\"巡邏、清剿、維持實驗室的"幹淨"?\"她突然鬆開他的手,指尖快速在石縫裏抹了把泥土,混著掌心未幹的血漬在兩人腳邊畫了個扭曲的符——正是林昭手劄裏提到的\"隱息紋\",用鮮血激活後能暫時掩蓋活物氣息。\"它的步頻是三息兩步,每十息會停在那棵枯鬆底下。\"她指了指三十丈外歪脖子鬆樹,聲音壓得比山風還輕,\"剛才它從祭壇方向過來,現在往東邊走——那邊是靈脈薄弱帶,應該通向核心區。\"
    湛風的靈力感知再次鋪開。
    這次他捕捉到殘影腳下有若隱若現的光軌,像是用某種規則刻在空間裏的路線圖。\"你說得對,它在按固定軌跡移動。\"他摸向腰間佩劍,又在觸到劍鞘的瞬間頓住——劍鳴會暴露位置。\"等它走到鬆樹下停頓的時候,我們繞到西側岩壁,那邊有個天然洞穴,我之前用靈力探過,能容下兩個人。\"
    郝悅抬頭看他,月光從石縫漏下來,照得他眼底的血絲格外清晰。
    她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山風吹亂的發梢,指尖在他耳尖輕輕一掐:\"怕我拖後腿?\"不等他回答,又迅速收回手,短刃在掌心劃出第二道血痕,\"走的時候跟著我的影子,我改良的隱息紋能撐半柱香,足夠......\"
    \"十息到了。\"湛風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兩人同時屏息。
    殘影的腳步果然頓住,空洞的眼窩轉向歪脖子鬆樹,枯枝在它頭頂發出細碎的斷裂聲。
    湛風數著心跳,在第三下時拽著郝悅貓腰衝出石縫。
    他的鞋尖剛蹭到碎石,就聽見郝悅低低的\"噓\"——她的影子在地麵扭曲成一片模糊的灰霧,連帶著他的影子也跟著淡了下去。
    岩壁就在眼前。
    湛風能聞到潮濕的青苔味,能感覺到郝悅的短刃貼在他後腰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山風。
    還有三步,兩步,一步——
    \"叮。\"
    極輕的脆響。
    郝悅的短刃不知何時滑出半寸,刀身擦過岩壁凸起的石棱。
    殘影的動作猛地一滯。
    空洞的眼窩裏泛起暗紅的光,像兩盞突然被點燃的鬼火。
    它原本機械的轉身動作變得流暢,甚至帶了幾分活人般的淩厲,一步就跨過了原本需要三息的距離。
    \"糟了。\"郝悅的隱息紋在她腳邊裂開蛛網似的縫隙,\"它能捕捉靈力波動!
    剛才我用血祭的時候......\"
    \"跟緊我!\"湛風反手將她護在身後,靈力如潮水般湧出。
    他能感知到殘影體內翻湧的規則之力,那些東西像無數根細針,正順著他的靈力感知倒刺進來。\"往洞穴跑,我斷後!\"
    \"斷你個頭!\"郝悅咬著牙甩出三張符紙——是她連夜畫的困靈符,\"林昭說過觀測者殘影怕活物的"生氣",我們的心跳、體溫、血......\"
    話音未落,殘影已經衝到兩人麵前。
    它抬起手臂,指尖凝聚的黑霧裏滲出無數銀線,像是要把他們的魂魄都抽成絲。
    湛風的靈力感知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他看見殘影體內的規則之力裏,有一絲極淡的金色——那是小靈之前留在他識海裏的印記。\"小靈?\"他下意識喚了一聲,卻隻聽見自己的回聲撞在岩壁上。
    殘影的指尖離他咽喉隻剩三寸。
    郝悅的困靈符在它腳邊炸開,紅光裹住它的下半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湛風突然聞到一縷清甜的草木香——像是春天剛抽芽的竹尖,混著晨露的味道。
    那是小靈的氣息。
    他低頭,看見自己腰間的玉佩正在發燙,玉麵浮現出一行細若蚊足的字:\"用你的心,破它的軌。\"
    \"入侵者......\"
    機械的、生鏽般的聲音從殘影喉間擠出來,帶著電流的刺啦聲。
    它的指尖黑霧突然凝住,空洞的眼窩裏,暗紅的光開始瘋狂閃爍。
    湛風握緊郝悅的手,在她掌心重重按了三下——那是他們約定的\"準備突圍\"暗號。
    而殘影的下一句話,被山風撕成了碎片:\"......清除。\"
    \"入侵者......清除。\"
    殘影喉間的機械音剛落,它抬起的手掌突然迸出幽藍光芒,空間像被無形的刀劃開,七根鎖鏈從裂隙中竄出,鏈身布滿扭曲的符文,每一寸都在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刺響。
    湛風的靈力感知在接觸鎖鏈的瞬間被燙得縮回——那些符文裏裹著規則之力,竟在直接灼燒他的識海。
    \"悅兒!\"他反手將郝悅拽到身側,鎖鏈卻已纏上他的右腿。
    劇痛順著骨髓炸開,他看見自己的褲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皮膚下的血管泛出詭異的青紫色。
    郝悅的短刃在掌心轉了個花,三張血符被她捏得發皺。\"魂爆符!\"她咬著牙將符紙拍向最近的鎖鏈,符紙在接觸的刹那騰起赤焰,\"轟\"的一聲炸碎半根鏈身。
    爆炸的氣浪掀得兩人踉蹌,湛風趁機抓住鎖鏈斷裂處,靈力如火山噴發般灌入——他腰間的玉佩突然燙得驚人,小靈留下的金紋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破!\"他大喝一聲。
    鎖鏈應聲而斷,卻在崩碎的瞬間濺出黑霧。
    黑霧裹住殘影的軀幹,那團由規則之力構成的軀體突然扭曲膨脹,原本空洞的眼窩裏裂開無數細縫,每道細縫都溢出暗紅光芒。\"核心!\"湛風的靈力感知捕捉到殘影胸口有團指甲蓋大小的黑晶,\"它的核心在那裏!\"
    郝悅的短刃劃出銀弧,精準刺向黑晶。
    但殘影的動作比她更快——它抬手一抓,郝悅的手腕被黑霧纏住,短刃當啷落地。
    湛風瞳孔驟縮,靈力在掌心凝聚成金色光團,那是小靈用世界根基為他淬煉的\"破妄印\"。
    他不顧右腿的劇痛撲過去,光團重重砸在黑晶上。
    \"哢嚓——\"
    黑晶碎裂的瞬間,殘影發出刺耳的尖嘯。
    但這不是結束——碎晶裏湧出更多黑霧,在半空凝聚成七道更小的殘像。
    它們的眼窩泛著同樣的暗紅,動作卻比本體更詭譎,有的從地底鑽,有的從岩縫爬,眨眼間就將兩人圍在中間。
    \"這東西......在自我複製?\"郝悅彎腰撿起短刃,額角滲出冷汗。
    她的隱息紋早已失效,此刻連呼吸都像在敲鑼打鼓。
    湛風的後背貼上岩壁,靈力在體內瘋狂運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經脈在發燙,小靈的金紋正順著血管蔓延,像在替他修補被規則之力灼傷的靈脈。\"它們在消耗小靈的本源。\"他突然開口,聲音發啞,\"之前小靈說過,觀測者用世界根基當能源......現在這些殘像,是在啃食剩下的根基。\"
    話音未落,最近的殘像已撲到麵前。
    它的指尖劃過郝悅的肩頭,布料裂開的同時,郝悅的皮膚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操!\"她反手用短刃紮進殘像的脖子,卻像紮進一團棉花,黑霧翻湧著裹住刀刃,轉眼就腐蝕出一個缺口。
    \"讓我來拖住它們,你快走!\"
    清甜的草木香突然籠罩四周。
    湛風猛地抬頭。
    小靈的身影正從岩壁裏滲出,半透明的軀體上布滿蛛網似的裂痕,發梢沾著星屑般的光點——那是世界根基碎裂的痕跡。
    她的眼睛不再混沌,此刻卻亮得驚人,像是兩盞淬了翡翠的燈。
    \"小靈!\"郝悅的聲音發顫,\"你傷成這樣......\"
    \"沒時間解釋。\"小靈抬起手,掌心浮起一枚翠綠的種子。
    那是世界樹的芽,是她用最後本源凝聚的。\"它們的規則之力源於觀測者的程序,我能......能幹擾代碼。\"她的目光掃過湛風,裂痕從心口蔓延到鎖骨,\"記住......你是唯一的變量。\"
    \"變量個屁!\"湛風衝過去想抓住她,卻穿透了她的身體——小靈的軀體已經半虛化了。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腕,觸到一片冰冷的光,\"要走一起走!\"
    \"別浪費她的犧牲!\"郝悅突然從背後推了他一把。
    她的短刃不知何時插在腳邊,正用全身力氣抵著他的後背,\"小靈在燃燒本源,這是她能撐的最後機會!\"
    湛風的後腰撞上岩壁,痛得倒抽冷氣。
    他轉頭想拽郝悅,卻見她眼中泛著水光,嘴角卻扯出個凶巴巴的笑:\"看什麽看?
    我郝悅什麽時候拖過後腿?
    快走!
    等你破了局,回來給我買十籠生煎——加雙份辣油!\"
    最後一道殘像的指尖已經擦過郝悅的耳尖。
    小靈的種子突然炸裂,綠色光雨鋪天蓋地。
    她的身影在光雨中變得透明,卻又無比清晰,像是要把每一寸都刻進湛風的視網膜裏:\"去核心區......找到......\"
    話音被爆炸聲吞沒。
    湛風被氣浪掀得飛出去,眼前一片雪白。
    他在半空翻了三個跟頭,撞斷兩棵鬆樹才重重落地。
    喉嚨裏腥甜翻湧,他掙紮著爬起來,回頭望去——
    剛才的位置被綠色光繭包裹,光繭表麵爬滿黑色紋路,像在進行最後的角力。
    小靈的聲音從光繭裏透出來,輕得像片葉子:\"記住......你是......\"
    \"轟——\"
    光繭炸開。
    無數光點飄散在空中,像一場綠色的雪。
    郝悅的短刃從光繭廢墟裏飛出來,插在湛風腳邊。
    刀刃上還沾著她的血,在月光下紅得刺眼。
    湛風跪在地上,指尖顫抖著碰了碰刀刃。
    他的靈力感知瘋狂蔓延,卻再也捕捉不到小靈的氣息,捕捉不到郝悅的心跳——隻有殘留的規則之力在空氣中嘶鳴,像在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我會回來的。\"他對著廢墟低啞地說,聲音被山風撕成碎片。
    當他站起身時,腳下的地麵突然裂開。
    黑色的漩渦像張巨口,將他狠狠拽了進去。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湛風本能地運轉靈力護住心脈。
    眼前的黑暗翻湧如潮,等他再能視物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灰白的空地上。
    四周寂靜得可怕,連風聲都沒有。
    他的靈力感知鋪出去,卻像撞在無形的牆上——這裏的規則與外界截然不同,連靈脈都變得晦澀難辨。
    就在他皺眉時,餘光瞥見遠處有什麽東西。
    那是一座銀色的高塔,直插天際。
    塔身上刻滿他從未見過的符文,每道符文都在微微發亮,像在呼吸。
    塔頂有個模糊的輪廓,背對著他,卻讓他的後頸泛起涼意——那感覺,像被某種淩駕於天道之上的存在盯上了。
    湛風握緊腰間的斷劍郝悅的短刃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中),喉嚨裏滾出一聲低笑。
    \"來得正好。\"
    他抬腳向高塔走去,灰白的地麵在他腳下裂開細小的紋路,像是在歡迎,又像是在警告。
    而塔頂上的輪廓,終於緩緩轉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