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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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對,女子仰著頭,目光帶著詫異和朦朧,卻又藏著一絲莫名的熟悉。
    蕭衡顫抖著抬起手,想要看看麵紗之下是否真藏著他念了三月、痛了三月、夢了三月的女子。
    殿內的喧囂仿佛都盡退,隻剩下他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
    他指尖緩緩執起麵紗。
    呼吸驟然滯住。
    那嬌豔的唇,那小巧挺拔的鼻子,那暈了一汪桃花池水的眼,毫無瑕疵的肌膚……
    簡直毫無二致。
    在座見過柳月棠容顏的人無不一驚,一向端莊自若的皇後亦失去了表情管理。
    殿中忽地靜謐無聲,所有目光皆落於殿中的兩人身上。
    蕭衡顫抖著唇,震驚,狂喜,失而複得的痛在泛紅的眸中翻湧。
    須臾,他方才滾了滾喉嚨,艱難說出幾個字:“你……你回來了?”
    柳月棠杏眸中滿是茫然,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皇上,淺音從未來過景和,何談回來?”
    “不!你不是……”
    蕭衡深深凝視著柳月棠,眼前的人哪裏是什麽宗政淺音,她分明就是柳月棠!
    他的淼淼。
    就是他的淼淼!
    他試圖用自己滿眼的深情將女子喚醒,可女子卻依舊滿臉茫然。
    這時,宗政鈞上前笑道:“蕭兄,音音雖去過各地美景,不過還真沒來過景和。”
    皇後鳳目微流,意識到若讓皇上這般下去,隻怕明日朝堂上眾說紛紜。
    她含笑起身向蕭衡走去,柔聲道:“皇上,不如讓瀾明公主坐下嚐嚐景和的佳肴吧。”
    “好啊!”柳月棠嫣然一笑,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煞是好看。
    她環顧了一番四周,“那淺音坐在何處?”
    周德福連忙將椅子搬到蕭衡身邊,皇後也道:“那公主挨著皇上坐吧。”
    “好!”柳月棠往椅子走去,她並未像中原女子那般屈膝慢坐,而是右腿微屈,左腿順勢向後一撤,便輕盈落座,渾身透著嬌俏和灑脫。
    皇後微微一怔,她長得的確和柳月棠一模一樣,但神態動作完全不一樣。
    一個是端莊嬌媚,一個則是嬌俏灑脫。
    見蕭衡依舊神色恍惚,目光始終追隨著柳月棠,皇後在蕭衡耳邊低聲道:“皇上,若您有何疑問,不妨晚一些說。”
    她不留痕跡地拉了拉蕭衡的衣袖。
    蕭衡被這輕輕一拉拽回了幾分神智。他睫毛顫了顫,目光終於從柳月棠身上挪開,緩緩回到了座位上。
    北辰王舉杯向宗政鈞,半開玩笑的說著:“如此絕色姝麗,咱們景和的公主也自愧不如,大汗割愛了。”
    宗政鈞朗聲一笑,“這孩子自小便在外頭野慣了,回家後,孤又將她寵壞了。”
    說著,他麵向蕭衡,拱手一禮,語氣中添了幾分鄭重:“景和規矩繁瑣,音音初入宮闈恐怕不適應,還請皇上皇後娘娘念她年少懵懂,暫且寬宥幾分。稍待時日稍長,她適應了宮裏的禮儀規矩,自會謹守本分,斷不會再這般失了分寸。”
    見蕭衡癡癡望著柳月棠不曾說話,皇後正要開口圓場,蕭衡卻截了她的話。
    “無妨。”
    他深深凝視著柳月棠,嘴角微微勾起,“她不必學那些規矩,隻管隨心便是,她高興就好。”
    他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柳月棠抬眸,正對上蕭衡盛滿了深情的眼眸,她嘴角一彎:“多謝皇上。”
    不過片刻,柳月棠便移開了目光。
    可蕭衡卻依舊炙熱的望著她,一字一句道:“傳朕旨意,瀾明公主宗政淺音,門著勳庸,蕙質蘭心,宜登尊位。今特冊封為貴妃,賜號‘景’,居長樂宮。”
    一語既出,滿殿嘩然。
    即便他們猜到了這瀾明公主入宮即高位,可卻不曾想竟是一人之下的貴妃,妃嬪之首。
    而封號“景”字,有光明、盛大之意。
    偏又與國號“景元”中的“景”字相重。
    而長樂宮乃先祖替一寵妃所建,近承明宮,華貴無比,可同未央宮相比。
    先祖因那寵妃背上了昏君的罵名,是以長樂宮近百年來都無人居住。
    此刻皇上竟賜給了這位初入中原的和親公主!
    這般待遇,便絕非單純的邦交考量了,其中藏著的,是帝王毫不掩飾的重視與寵愛。
    柳月棠眸中的詫異轉瞬即逝,盈盈俯身下去:“淺音多謝皇上隆恩。”
    蕭衡連忙起身,親手將她扶起,觸碰到她軟弱無骨的手時,他的心髒猛地一縮。
    這就是他的淼淼。
    她真的回來了。
    柳月棠抬眸衝著蕭衡盈盈一笑,鬢邊的銀飾和琉璃隨著動作輕晃。
    蕭衡眸中的炙熱幾乎要將人融化,可落在她那雙清淩淩的眼睛裏時,卻隻看到一片疏離的陌生。
    這種感覺讓他的心抽地一疼。
    從前,她一雙眼總是亮晶晶地看著自己,滿滿當當都是他的身影。
    仿若除了他,她眼中再也容不下世間萬物。
    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何她如今成了瀾月國的公主,為什麽她如今對自己這般陌生,就仿若初見自己一般。
    因這個疑問,蕭衡坐下後連著喝了好幾杯酒。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那日葬身火海之人不是她。
    那麽,她又是如何離開皇宮,如何成了瀾月的公主呢?
    想著想著,蕭衡突然想起,著火那夜,宗政鈞也在皇宮。
    而第二日,宗政鈞便離開了景和。
    可是,宗政鈞為何要救柳月棠,為何要帶她回瀾月,還封了她為公主?
    是否……她真的是瀾月遺失的公主?
    可若她真是柳月棠,她為何要裝作不認識自己?
    是因為她還恨自己麽?恨自己將她禁足在邀月宮,恨自己不夠愛她。
    所以,她要報複自己,要讓自己傷心,讓自己心痛?
    這些,蕭衡回到承明宮後,一個人對著酒想了許久,可依舊想不出所以然來。
    他將酒杯重重擱置桌上,揚聲喚道:“周德福!”
    周德福疾步上前:“皇上,您有何事要吩咐奴才?”
    蕭衡踉踉蹌蹌地起身,“擺駕長樂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