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階不喜歡向陌生人講自己的事，勉強笑著：“沒什麽事，隻是見到京城繁華感慨不已。”
    說話間進了個酒樓，看起來裝飾的很雅致，小二招呼很熱情。
    直接上了二樓，叫了個小間，薛王吩咐，“按你們招牌菜上，先來一壺凍頂烏龍。”
    轉向林澤階繼續的追問：“說實話，我知道你是誰，林澤階，來自定州，你聽過青海郡主講我是誰了吧！”
    話講的這麽白，林澤階隻好站起來鞠躬行禮：“見過薛親王。”
    “不用多禮，”薛王天表英俊，顧盼非常的臉上，閃過淩厲的眼光，“林澤階，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連有什麽麻煩不肯告訴我？嗯！”
    “不過是一個破財的事。”林澤階皺眉說道。
    “多少銀子我幫你，你這人很不錯，當時地痞撲向我時，你沒有猶豫衝向前救我，這恩情我記下了，得還你。”薛王一本正經的接話。
    “ 但這個錢我不想付，不願付，付了之後事關我一生的信念。”林澤階多少還是有傾訴的欲望。
    “這麽嚴重，來來來，說一下什麽事。”薛王真的很吃驚，“你這樣的少年英才，什麽事能摧毀你的信念？”
    “唉！不是我有個爵位領嗎？被驗封清吏司的主事索要900兩，才肯給辦理，我說沒錢，他給我介紹一個票號讓我借錢，並說這是樂捐，真的很滑稽，”林澤階有些悲傷的說道：“聽主事說，就算戰死將軍的遺孤來領封爵，都要送1000兩，這是朝廷吏部，考查天下官員升降，和爵位最重要部門，讓人失望透頂。”
    林澤階的話讓薛王臉色瞬間沉下來，“為什麽本王沒有聽說過？”
    “誰敢告訴您這親王呢？就像出軌，最後知道一定是丈夫，您知道會不會告訴皇上？肯定會，但是他們沒有留下證據，怎麽和您講呢？到時是誣告不成要反坐。”
    林澤階說完把驗封司主事寫得，借錢條子拿出來。
    上麵隻寫著：茲介紹承襲爵位人，林澤階到貴號借紋銀九百兩整。
    沒有介紹人，沒有時間，紙張是普通的紙張，字體普通的楷書，拿著這個不能說明什麽。
    一時間薛王都沉默下來，臉上很複雜的表情。
    林澤階瞪著窗外天邊烏雲低垂，天氣壓抑悶熱，風兒吹得地上，樹枝前後倒伏，不知怎麽排遣內心的失望和愁緒。
    林澤階不希望朝廷倒下，亂世來臨，讀書多就會知道，亂世對大部分普通人是意味著什麽，很多是餓死或者被脅迫著去做流民。
    女性更是悲慘，在這時代大多會被當成菜人，女子肉滑細膩。
    對精英人群一樣要經曆，親人的生離死別選擇考驗很多，情緒上的大起大落。
    論興亡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是興時至少還講一些禮法，生命有一定保證。
    “這事很出乎本王的意料，沒想到吏部已經腐爛至此，讓有功之士離心離德，”薛王還是拿出一個帝王家宗室的擔當，“澤階如果讓你作證，舉報這個吏部主事，你看可否？”
    林澤階皺眉搖頭直接拒絕，“我一個秀才去作證，這是以下克上，很多人會鼓勵著我幹，但實際是犯朝廷和民間都忌諱的事，從此士林無人與我交結，認為我是一個楞頭青，桀驁不馴，都會排斥我。”
    “你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念頭，讀聖賢書，不應該對這種事拍案而起，痛斥作鬥爭嗎？”薛王被林澤階態度驚訝到，“你的熱血呢？你的正義呢？”
    “你是不是勸我，引刀成一塊，不負少年頭？”林澤階冷冷反問，“我爹娘就我一個兒子，我到京城來送命，你當我傻你傻，送死的事讓我去幹？”
    林澤階一點負擔都沒有，成大事者惜命，看書房空間裏的書，魯迅和秋瑾在日留學，結浙江同鄉會和反清社，抽簽去刺殺清朝的親王，魯迅抽到作為刺客回去暗殺，魯迅反悔問：我母親誰養？後不去刺殺，兩人差點動刀，魯迅一生都被秋瑾仇視，說他貪生怕死。
    如果魯迅去刺殺，還有日後的鬥士嗎？
    薛王有些懵了，他從沒見過林澤階這樣的人，平時看到讀書人都是動不動為天下為請命，慷慨激昂，一副天下為公的模樣。
    他用手點著林澤階，有些語塞不知怎麽說：“你……你……枉為讀書人，太讓人失望了。”
    “我才對你失望，真正出問題的是朝廷的大員們，你皇室親王不去找他們的麻煩，來找一個發現問題的人麻煩，你是才可笑，”林澤階冷笑著，“這裏隨便扔一個東西下去，砸到的人都是有品級的官員，高我秀才無數倍，他們不知道嗎？為什麽沒上奏？何致於到我一個秀才來出首，皇室有這樣的想法才是悲哀，你是想解決發現問題的人嗎？”
    薛王被林澤階的理直氣壯說法，再一次驚愕住，不解決出問題的人，反而怪發現問題的人，確實是顧尾不顧首，矛盾和方向都錯了，不過好像傳統都是這樣子。
    誰發現問題，就要解決問題。
    一時間桌上又是無言，林澤階苦思應對被索賄的方法，他不想樂捐。
    薛王在消化林澤階話裏的意義。
    “我向你道歉，確實不應該把壓力，壓到你的身上，再說你還是一個獨子，這些人瘋狂的反撲，說不定會威脅到你的生命，你的父母歸於何人贍養？”薛王還是想通了，真情向林澤階道歉。
    就算征兵，家有獨子都是不征的，林澤階能夠說出這件事就是大功的，滿朝袞袞諸公難道不知道嗎？當問題暴露到他這裏，表示問題很嚴重，很普遍了。
    林澤階接受薛王的道歉：“我這裏不會把問題擴大化，真正的問題是那些戰死武將子侄，和鎮守邊疆土司們的怒氣才可怕。”
    薛王站起來給林澤階倒茶，帶著請教問道：“澤階你乃大才，請分析為什麽？”
    “如果是你的至親為帝國流血犧牲時，還要被帝國高官捅刀，你會怎麽做？我想這也是邊疆將領，打仗不出力的重要原因，這個朝廷不值得為它效死。”
    林澤階的話讓薛王臉色煞白，“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當然把吏部上下換個遍，根子上就爛透了，這個驗封清吏司主梟首傳遍四方，不殺不解軍中之氣。”
    “你倒是心慈手軟，不如把吏部驗封司三代都誅殺吧！”薛王陰狠的說道。
    “你不是皇上說了不算，我是反對誅連，一人做事一人擔，關鍵要驗封司主事交待，這些年收的錢在哪裏，和他掌握的黑料，這種人一定留有後手，追回損失才是重點。”林澤階提出自己的看法。
    說話間，包廂門被送菜打開，可以看見對麵的包廂坐著，正是驗封司主事在喝酒吃飯，林澤階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