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靜，天地陷入沉睡。
    角子胡同裏，幾道身影飛速靠近其中一戶人家，他們相視一眼，翻身入牆，遠處傳來兩聲狗吠，狗主人呢喃的翻個身，扯過被子蓋住腦袋，再次陷入睡夢。
    不久，原本翻進房的人，從裏麵打開門，肩上扛著昏迷的人，快速離開角子胡同。
    這樣的場景，同樣發生在角子胡同尾巴上的一戶人家裏。
    漆黑的夜色，把水麵下的波瀾，遮掩地幹幹淨淨，直到又有一撥人踏著夜色潛來，窗外深厚的積雪映照，屋內銀光一閃，有什麽東西重重插入床榻，又被下麵木板卡住。
    “沒人？”
    蒙麵的壯漢微愣。
    “老大，我們這屋也沒人。”
    壯漢當機立斷：“不對，肯定哪裏有問題，先撤！”
    一行人翻出圍牆，有一人不小心，撞到牆邊報廢的板車，板車劈裏啪啦散架，驚醒隔壁假寐的大狗，大狗站了起來，目光炯炯，衝著高家的位置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老六，你真是......”
    “別廢話，走！”
    屋子裏有人囈語，帶著睡意，“怎麽回事，這狗今晚上，怎麽叫這麽凶？”
    “管它呢，困死了，快睡快睡。”旁邊男人打嗬欠，翻了個身，“一晚上亂叫，明兒個就宰了它吃肉。”
    “就知道吃！”婦人輕斥一聲，也翻個身睡了。
    ......
    “你們是誰，快放開我們！”
    “你們想要什麽，想要銀子是不是，我給，我們給。”
    “嗚嗚，阿娘......”
    孩童細碎的哭聲，嗚咽間含著恐懼，可憐地縮在母親懷裏。
    燭光閃耀，亮如白日，兩旁還放著火盆，屋裏很溫暖，可高家諸人一點沒感覺，恐懼地縮在一起，戒備又哀求地盯著守在門口的護衛，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了。
    “阿娘，是不是阿娘，是不是阿娘你得罪了人！”高家老大轉頭盯著不遠處，跪坐在地上的一位小老太太。
    她是在睡夢中被擄來的，身上穿著發白的裏衣，衣角洗的卷了邊兒，頭上挽著一個髻，有些不苟言笑，臉上皺紋很深，眼皮垂著，把大半眼睛遮住。
    相比驚慌失措的兩個兒子，她看起來鎮定許多。
    麵對兒子質問，她不置一詞，隻在心裏重重歎息了一聲。
    “阿娘，你倒是說啊，到底怎麽回事！”高家老二也道。
    高穩婆依然閉口不言。
    高家兩個兒媳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嗒，嗒，嗒。
    清淺腳步聲由遠及近，屋裏的高家人驟然清醒，不由自主地看向門口。
    一直閉著眼睛的高穩婆，這時候也睜開了眼睛，她抬頭朝門口看去，一隻鵝黃繡鞋先踏進來，接著是杏子黃的裙擺，上麵用紅線繡了牡丹，華貴異常，她視線一點點上移，對上一張嬌美而又柔弱的臉。
    眉蹙青山，眼顰秋水，弱柳扶風，柔不勝衣，像清晨薄霧裏的玉色山茶花，清純靈動中又不失嫵媚。
    很漂亮的小娘子，在她見過的人中，當屬翹楚。
    高穩婆在心裏讚了一聲，緊接著就是疑惑，疑惑她把她們抓來的目的。
    “阿寶。”往屋子裏去的溫知宜，越過高家一行人，她坐到上首圈椅，目光掃過高家人，淡聲說道：“接下來的事，不是小孩子該聽的，把人帶下去吧。”
    阿寶應了一聲。
    高家的幾個小孩，嚇得哇哇大哭。
    但哭也沒用，很快被阿寶並玉霜等人抱了出去。
    觀棋從外麵進來，後麵跟著兩護衛，抬著棍板鞭鐵烙等刑具進來。
    高家老大嚇得臉上肥肉瘋狂顫抖。
    “你，你你你，私設刑罰是犯罪的，你，你最好趕緊放了我們，我阿娘可認識好多貴人！”
    “是嗎？”溫知宜波瀾不驚，嘴角牽起一點弧度，很僵硬，反問道：“那她認識的貴人可知，她趁著貴人誕子，為人偷龍轉鳳，混淆血脈！”
    高穩婆如遭雷劈，身體僵住，無法動彈。
    “什，什麽？”高老大不明所以。
    溫知宜沒看他，而是把目光轉向高穩婆。
    時隔五年，可能是虧心事做多了，人看著蒼老了許多。
    “高媽媽，你沒給你兩個兒子說麽，你這般有本事，生得兩個兒子，倒是不像你，不會是你從哪裏抱來的吧。”
    高穩婆嘴唇顫抖。
    她為人接生三十幾年，從來沒有出錯，唯有一樁事，令她難以釋懷。
    “我，我不知道這位娘子......說的是什麽。”
    “那我提醒你，徐家，江氏，莫姨娘。”溫知宜不意外她會否認，隨著她的話，那臉越來越白，呼吸粗重，明顯是想到了什麽，“還有更清楚的細節，需要我幫你回憶嗎？高媽媽。”
    高穩婆閉眼，堅持道：“我的確有為徐家先頭那位大娘子接過生，至於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還敢狡辯！”觀棋拔高聲音，氣勢洶洶，“我們都查過了，那位徐大娘子生產時，你故意把她跟前的丫鬟支開，就是為了好給她和那位莫姨娘調換孩子。”
    “冤枉啊！”高穩婆叫冤，“這是誰亂說的，我撕了她的嘴。”
    觀棋哼哼兩聲，小臉冷笑：“你當日，以需要催產藥為由，把另一位穩婆支使出去，後用自己自帶的催產藥，替那位徐大娘子接了生，你仔細想想，當日，你是不是因為驚慌，掉過一枚藥丸。”
    高穩婆眼睛閃了閃。
    “藥丸就在這裏！”觀棋拍到桌上。
    “沒有，沒有這回事。”高穩婆咬著嘴裏的肉，尖銳的痛疼迫使她不得不冷靜，她道：“我做穩婆幾十年，清清白白，京都裏誰人不知，郡王府都要專門請我上門。”
    “喲，郡王府呢，我好怕怕喲。”觀棋翻白眼。
    她雖然不知道，娘子為何要替那位徐大娘子出頭，但管它呢，這種換人子嗣的事，天打雷劈也不為過。
    高穩婆雙手繃緊，手心裏一片濡濕。
    不能說，不能認，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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