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宜落荒而逃。
    她一溜煙鑽進馬車，滿臉緋紅地撲到坐榻，把臉埋進柔軟的引枕。
    為什麽，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
    腦海閃過男人俊美非凡的臉龐，她臉頰又是一燙，整個人仿佛要燒起來，心裏亂糟糟的，像是進了迷宮的螞蟻，理不清頭緒，找不到方向，更不知該怎麽辦。
    要罵他嗎？
    可又是自己腦子發暈起的頭。
    那......順著他？
    不行，不行。
    溫知宜腦袋搖成撥浪鼓，無力的哀嚎一聲，捂著臉頰心慌意亂。
    怎麽辦？現在怎麽辦？
    做夢，剛剛肯定是她在做夢。
    對對對，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忘掉，死腦子，快忘掉啊！
    溫知宜抬手猛敲腦袋。
    “娘子。”
    觀棋在馬車外喊了一聲。
    緊接著，馬車輕微震動，是觀棋爬上馬車。
    溫知宜衝進來的時候，因為太過心慌，心思又在別的地方，忘記關上馬車車門，觀棋稍微一彎腰，便瞧見趴在裏麵要找條地縫鑽進去的娘子。
    她感到奇怪，自然而然問道：“娘子走了，怎麽不叫奴婢一聲，還是鄭管事找到奴婢，奴婢才知道您出來了。”
    鄭永安，他的狗腿子。
    又不可避免想到某個人，溫知宜咬著嘴唇，生若蚊蠅：“沒，我沒事，回去，快回去。”
    “可娘子......您的耳朵好紅啊，真的沒事嗎？”
    她因是趴著的，看不到臉，但露在外麵的耳朵，卻紅的似要滴血。
    伸手捂住耳朵，更不敢把臉露出來了，她悶聲悶氣地道：“......我沒事，快走吧。”
    觀棋的八卦之魂燃燒，可惜不敢表現的太明顯，見娘子像隻鑽進殼裏的蝸牛，一副準備避而不談的模樣，她也隻能壓下生出的好奇，架上馬車回宣寧伯府。
    大理寺並不是一個直接審理案子的衙門。
    接到雲家人的冤情，大理寺上下一眾官員，頗為為難的搖了搖頭。
    若隻有雲家人，他們大可把案子，直接打回京兆府，壞就壞在，成國公府的管事，陪著雲家人一道來的。
    成國公府和徐家的恩怨，這些日子他們也聽了兩耳朵。
    現在成國公府露麵，之前的傳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那這就意味著，徐家得罪的，不止雲家，成國公府，還有武安侯府，戶部尚書府，這裏麵隨便一人，都能把大理寺從上到下整治一遍。
    但徐家也不是軟腳蝦。
    尚書令魏相公一直未表態，大理寺不敢偏向哪一方，隻能拿出和其他官員打馬虎眼的本事，嘴裏嗯嗯啊啊，但就是不應承，急眼了就一臉為難，暗示他們去刑部。
    眼看除夕將至，上麵終於露出態度，今年已到尾聲，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有什麽事，來年再言。
    一件事情，在塵埃落定前，耽擱的時間越久，可操作的空間就越大。
    所有人都知道，尚書令魏世征是在偏袒徐家。
    但誰也不能說他有錯，畢竟這也是官場上的老傳統了。
    除夕將至，眼瞧這一年將圓滿結束，這個時候鬧出事來，各官員臉上能好看？陛下臉上能好看？朝廷的顏麵往哪裏放？
    宮裏已經封筆。
    這就是態度。
    除夕當日，宮裏有除夕宴，四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參加。
    宣寧伯府眾人，很早開始忙碌，洗漱梳洗，盛裝打扮，有吉服的穿吉服，沒吉服的也把最好的衣裳拿出來，一個個珠光寶氣，滿臉紅光，乘著馬車前往太極宮。
    宣寧伯府到的不早不晚。
    溫知宜孤身站在一叢迎春花前，觀棋和阿寶本是跟著她的，但進了太極宮後，就被帶了下去，這也是宮裏的傳統了，目的是為避免意外，減少人員混雜，不允許宮外奴婢隨意走動。
    還沒到春日，宮裏的迎春花，竟已爭相綻放。
    溫知宜抬著腦袋左右逡巡一圈，這樣的日子，他......應該也會出席吧？
    自從上回落荒而逃，她就再沒見過他，他也沒有讓人來找她，即便言姑姑拿過一回藥回來——一直由鄭永安送到言姑姑手上，他也沒有傳來一詞半字。
    就好像，那真是一場，兩人都昏了頭的夢。
    溫知宜垂下眼睫，排扇般的睫毛輕顫。
    這樣也好，他們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交易本就該是冷漠的，隻該有利益的糾葛。
    她抿唇，吐出一口濁氣，抬頭緩解有些酸澀的脖頸，眼尾不經意一瞥，與不知何時出現的，站在對麵的顧衡玉，目光撞在一起。
    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後她就看見，顧衡玉慌亂地移開了眼睛。
    不是害羞心慌的慌亂，而是一種像是做了錯事，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能逃避的慌亂。
    旁邊有人這時喊他，他像是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向這邊回了一個看似溫柔的笑，旋即便忙不迭逃離。
    是的，逃離。
    顧衡玉的背影，給溫知宜的感覺，就是這兩個字。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那日燕非時說的話。
    她本是不信的，可現在，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件事。
    表妹？
    青梅竹馬麽......
    他是什麽態度，進門之前先給她一個驚喜，還是準備退婚？
    心裏難受嗎？
    溫知宜抬起手，緩慢地撫了撫胸口，好像沒有。
    隻是覺得有些意外，原來表現得再情深義重，也抵不過美色惑人。
    不過，她好像沒有理由去怪他，因為她本也不是單純的想要嫁給他。
    她揪下一片迎春花的葉子，指尖出神地揉了揉，接著深吸口氣，從飄忽不定的思緒中跳出來，望著麵前燈火輝煌的殿宇，最後似下了某種決心。
    他既有新歡，她退出也不無不可。
    不過先說好，她退婚，才不是因為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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