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約之前，溫知宜和溫嫦依還鬧了一點不愉快。
    二月十二，是花朝節。
    府裏為各房小娘子置辦衣裳，布匹是現選的，在太夫人唐氏的房裏。
    本來嘛，按照嫡庶規矩，應該由溫知宜先選，偏偏溫嫦依嚷著要學孔融讓梨，讓最小的六娘溫硯雲來選。
    溫硯雲乃長房嫡次女，排在溫知宜後一位，是第一還是第二本來沒甚差別。
    但讓溫嫦依這樣一嚷，倒把她架了起來，正好溫澤川過來給母親請安，聽了姐妹幾人的官司，先是誇了一句依姐兒懂事了，轉頭便示意小女兒不用拒絕姐姐的好意。
    溫硯雲有些不安地去看溫知宜。
    對於這個大姐姐，她實在是有些怕的，即便母親已經出來，但她心裏還是充滿了小心翼翼。
    其實吧，誰先選誰後選，溫知宜心裏無感，她這個身體的父親的偏心，反正她早就領教過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傷心。
    所以她隻靜靜地坐著，等到最後拿起剩下的一匹料子就回去了。
    那是一塊紅棕色的布料，上麵散著銀白的小花，看起來有些老氣。
    把布料交給繡房後，溫知宜便沒再管了，誰知繡房因為害怕她，幾個繡娘抓耳撓腮好幾日，先以金線重新繡了圖案，又給繪上暗紋，製成一條飛鳳紅蕊馬麵裙，上麵配玉色素麵短襖，看起來既明媚又純淨，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幾位繡娘越看越喜歡，就有人提議去玉蘭堂，請觀棋姑娘先來看一看。
    然後就在幾位繡娘離開後，原本好好的衣裳被人剪成了布條。
    觀棋氣得在繡房大罵，打著領賞心思的幾位繡娘，一個比一個慘白著臉。
    是誰幹的，沒有查出來，不，應該說，是沒有抓到現行，因為有丫鬟瞧見，溫嫦依身邊的婢女，當日去過一趟繡房，目的是去檢查繡娘給她們娘子製作的衣裳做到哪一步了。
    這種不管不顧，純惡心人的作風，用腳指頭去想，都能猜到是誰。
    所以，溫知宜也讓人把溫嫦依的衣裳剪成了布條。
    主打一個以其人之身還其人之道。
    溫嫦依氣死了。
    唐氏作為宣寧伯府的老太君，她拿出來的布料自然不差，就是溫知宜那匹較顯老氣的布料，也是蜀錦之中的散花錦，而溫嫦依選的，更是有寸尺寸金之稱的雲錦。
    至於說，這般珍貴的雲錦，是怎麽留到後麵的。
    誰讓嘴裏說著謙讓的某人，眼睛恨不得黏到那匹雲錦上，沒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過後再遇見溫知宜，溫嫦依瞪著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溫知宜麵色如常，一整個平心靜氣，越過溫嫦依徑直離開。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原地響起憤怒的吼聲。
    紅袖縮著腦袋。
    因為她知道，娘子那身衣裳，是準備下次見顧郎君穿的。
    溫嫦依咬牙切齒：“得意個什麽勁兒，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她好過！”
    “娘子說的是，咱們別和她一般見識。”紅袖勸了一聲。
    溫嫦依深吸口氣，原本憤怒的神情消失，變成勝券在握的傲然，明豔的臉龐浮現暢快，仿佛已經看見某種讓她大仇得報的畫麵。
    她不禁一個人笑出聲，轉瞬回過神，收斂笑容，自鳴得意道：“哼，你給我等著吧！”
    ......
    時間一轉，來到和顧衡玉赴約的這一日。
    妙峰山在城外，是一座不高的山峰，從山腳到半山腰，長滿了一叢叢迎春花。
    兩人約定在山腳匯合。
    溫知宜到的時候，山腳下三三兩兩聚了許多人，看樣子也是來春遊賞花的，她現在越來越不喜歡戴帷帽，所以就那麽幹幹淨淨地站在山腳，環顧望了一圈四周，沒見到顧衡玉。
    正琢磨著他是不是還沒到時，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
    他問道：“您、您們是不是姓溫？”
    聽到詢問，溫知宜有些驚訝，但暫時不明是什麽情況，就簡單地點了一下頭。
    少年見狀，輕鬆口氣，說道：“剛剛有位郎君，托我等在這裏，他說他姓顧，他的小廝遭蛇咬了，他先送小廝去醫館，讓我在這裏等著，如果見到一位姓溫的娘子過來，就告訴她，請她先去後山腰的涼亭等他，他隨後便到。”
    “毒蛇？是阿河嗎？”觀棋問。
    少年老實的搖頭，說自己不認識。
    溫知宜讓阿寶給了賞，謝過少年的傳話，帶上兩人往山上去了。
    於此同時，一輛馬車在宣寧伯府門前停下。
    顧衡玉從馬車下來，他的小廝阿河上前，敲響宣寧伯府的門。
    門子打開門，先看到阿河，目光下意識越過他，果然在他身後瞧見了顧郎君，門子笑眯眯地見禮，一麵詢問道：“顧郎君是來拜見我們伯爺的嗎？伯爺上衙去了，不在府裏呢。”
    “不是。”顧衡玉臉有點紅，聲音也有點低，“敢問元娘可在，還請通傳一聲，就說在下有事見她。”
    這幾日，他思來想去，終究覺得不放心，因為溫二娘子那事。
    女子名節為重，他不能不管她，但也不該隱瞞溫大娘子，他今日便是來和她說清楚的，他隻是給溫二娘子一個容身之所，絕不會和她有任何其他關係。
    門子“啊”了一聲，回道：“顧郎君來晚了，大娘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呢。”
    “可知去的何處？”顧衡玉追問。
    門子搖頭，尷尬笑道：“這......這主子的事，我們做下人，哪裏敢多嘴。”又撫了撫胳膊，一副害怕的模樣，“李水生要是在，還敢多問一句，他是大娘子送來的，我們可不敢。”
    阿河看向門子後麵，那裏還站著三四個人，“你們呢，也沒人知道？”
    幾人相視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一會兒，有一人猶豫地說道：“小的之前好似聽誰說過一聲，娘子要去城外的妙峰山賞花......”可是，這不是顧郎君您邀請的嗎？
    “妙峰山？多謝告知。”
    門子話還沒說完，顧衡玉得到準確地址，帶上阿河就追了上去，因此沒看到門子困惑的眼神。
    見狀，門子不敢再言，把腦袋縮了回去。
    算了算了，管它呢，反正和自己沒關係，他就是一個守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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