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匆匆結束，對寧王的處罰，是在午時後下達的。
    寧王圈禁，廢去頭銜，其餘人等，交由大理寺監禁審理。
    與此同時，宮裏另有旨意降下，召大皇子肅王回京。
    在這個節骨眼，突然召肅王回來，怎麽看怎麽奇怪，秦王冷冷一笑，扔了擦手的巾子，轉頭命人喚來門客，又讓人溫了兩壺黃酒，一邊吃酒一邊商議後麵的事。
    沒去上衙，反而回了府的溫澤川，讓人叫來了許管事。
    沒過一會兒，許管事自書房出來，不言不語點了五六人，行色匆匆地出了伯府。
    這邊人剛離開，那邊溫知宜就得到消息，聽聞許管事帶著人去了關押紅姨娘的莊子，她心口一動，趕緊讓人出去打探一二，隨後便知道了溫澤川突然回來的事。
    今日是大朝會，散朝後，還得上值，這沒頭沒腦的悄然回來，指定是有什麽事關伯府的要緊事。
    再一聯係許管事等人的動向，溫知宜立馬起身，讓人去備上馬車，她要出府一趟。
    關押紅姨娘的莊子，不在京郊，離京都且有四五十裏。
    許管事帶人到的時候，溫知宜後腳也到了。
    一前一後，兩方人在門口相遇。
    “大娘子？”認出從馬車裏下來的人，許管事驚的差點叫出來。
    溫知宜溫柔一笑：“許管事好走，叫我險些追不上。”
    “這......”許管事直覺不好，臉上露出為難，“娘子來這裏作甚，這鄉下地方，髒的很，娘子不如快些回去吧。”
    “許管事不如先與我說說，阿父吩咐你們過來做什麽？”溫知宜轉開話題，絕口不提離開的事。
    “......也沒什麽，天色不早，娘子還是快些回去吧。”許管事含糊其詞，又催促她離開。
    溫知宜很穩得住，“你不告訴我，我是不會走的。”
    又道：“不管許管事你要做什麽，後麵我總會知道，早一刻晚一刻，有什麽差別呢，你說是吧？”
    當然不是。
    但這麽些時日，他豈會不清楚這位娘子的脾性。
    猶豫片刻，他衝兩旁揮了揮手，讓一旁小廝退開些許，而後這才上前兩步，壓低聲音回道：“娘子若是怕伯爺放紅姨娘回去，您著實是多慮了，此番前來，是遵伯爺命令，補上之前板子的。”
    之前不打，現在來補？
    這吩咐一聽就十分奇怪。
    看了眼語氣低沉的許管事，這頓板子顯然不止是打板子那麽簡單。
    她心下轉了道彎，說道：“阿父吩咐的事，我自不敢耽擱，不過在此之前，可否容許管事稍等一二，我與紅姨娘尚有幾分因果要了結，也有一二疑問需要她解答。”
    許管事遲疑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麽，到底點頭答應下來：“娘子自便就是。”
    聞言，溫知宜道了聲謝，帶著觀棋進了田莊。
    莊頭夫婦聽到動靜，急匆匆趕了過來，他們不認識溫知宜，但瞧她身上穿著，猜測應是府裏的主子，兩人不敢輕忽，引著人來到紅姨娘居住的小院。
    “這位姨娘自送來後，先是見天兒的哭，後麵又成天叫罵，我們隻能把人移到這角落裏來。”
    莊頭婆子說的膽戰心驚，生怕這位主子與對方關係親近。
    聽送人來的婆子說，這位姨娘為主家誕了一子一女，指不定什麽時候又被接了回去。
    前兩天，他們也有好好待人的心思，但這位姨娘實在太難伺候，水涼了要罵，水熱了也要罵，粗米不吃，非得吃粳米，頓頓還要有好菜，今兒要吃清蒸羊腿，明兒又要火腿煨肉，哎喲喂，他們聽都沒聽過，怎麽給她做。
    挨了幾頓嫌棄後，莊頭夫婦倆也懶得再去熱臉貼人冷屁股。
    不過為免對方日後真的回了府，兩人還是讓自家小女兒去了院裏伺候。
    也就是此刻聽到聲音來開門的小丫頭。
    八九歲的小丫頭，頭上梳著髻兒，淡綠色的小襖兒，下麵配著帶襠的褲子，因著年歲小，也就沒穿裙兒，便於幹活走動。
    “阿娘。”小丫頭一雙眼睛好奇地盯著溫知宜。
    莊頭婆子把她拉過來，讓她別擋在前麵，一麵問小女兒：“那位姨娘呢？”
    “睡下了。”小姑娘癟了下嘴，“剛剛把屋子裏又砸了一通，砸累了躺床上去了，說是要睡覺，晚上還要吃幹蒸鴨。”
    觀棋翻了個白眼，“真是美得她。”
    她抓了一把銅子給小丫頭，讓她們兩人在門外守著，有事沒事都不要進來。
    溫知宜抬腳進入這座生了雜草的院子。
    眼前的田莊不算大，離京都又不算近，比起京郊旁的莊子，不論是格局還是屋子，看起來遜色不少，想來在伯府所有田莊中，應該也是排在末尾的。
    推開門，一股灰塵味撲鼻而來。
    正對麵的窗欞上，灑下一抹橘黃的夕陽，下方是一張榆木坐榻，右手邊擱著一張四角櫃，下麵是一張炕桌，歪斜地倒在榻上，還沒來得及收拾，地上凳子椅子倒著，粗瓷碗也碎了兩個，正攤在地上呢。
    “我不是說了，我要睡覺麽，你走來走去，讓我怎麽睡！”
    西邊的床帳裏，傳出來一聲滿是煩躁的嗬斥。
    紅姨娘唰地拉開床簾，到嘴的叱罵在看清進來的人時，像是飛到半空的風箏，猛地給折斷了下來。
    她臉色一變，不著痕跡地抬手，理了下散亂的頭發，轉身在床沿坐好，伸手拉了拉鬆垮的衣襟，等到身上沒有一絲不妥，這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門口。
    “喲，這是哪陣風，把咱們大娘子吹來了。”
    她挺直了腰板，一副輸人不輸陣的姿態。
    “痛打落水狗，紅姨娘沒聽過嗎？”不得不說，溫知宜的嘴，也不是軟和的。
    紅姨娘“哼”了一聲，“大娘子有屁就放，我要睡覺了，沒興趣陪你在這裏過家家。”
    “你這是不裝了？”溫知宜歪頭看她。
    觀棋端來一把椅子。
    溫知宜坐了過去，好整以暇地打量紅姨娘。
    “大娘子是聰明人，我又何必和你虛與委蛇。”紅姨娘冷冷扯嘴，表現得十分冷靜。
    她心裏清楚，到這個地步，不論她再怎麽求饒，對方也不可能放過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對她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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