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個饅頭,一捧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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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間四麵漏風的偏殿,感覺比外麵也暖和不到哪裏去。
唯一的區別是,至少頭頂有片瓦,能擋住天上飄下來的零星雪沫子。
小翠把那油紙包和裝著炭末的小布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像是捧著什麽寶貝。
她看看那半個硬邦邦、顏色發黃的饅頭,又看看蘇錦屏依舊蒼白的臉,眼眶又紅了。
“主子……” 她聲音哽咽,“就……就這點東西……”
“有,就比沒有強。” 蘇錦屏走到屋裏唯一一個看起來像是能生火的地方——一個角落裏破了個口子的瓦盆,裏麵積了些灰燼,顯然是以前用過的簡易火盆。
她蹲下身,看了看那瓦盆,又看了看小翠手裏的炭末袋子。
“有火折子嗎?” 她問。
小翠連忙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用了很久、外殼都磨光了的火折子。這是她們為數不多的家當之一。
“炭末不好點,你去找點幹草或者枯樹枝來,要細的,引火用。” 蘇錦屏吩咐道。
她以前跟朋友去野外露營燒烤過,知道這種碎末狀的東西,直接點是點不著的。
小翠趕緊應聲:“欸,奴婢這就去院子裏找找!”
趁著小翠出去的工夫,蘇錦屏把那小袋炭末倒進破瓦盆裏。
量真的很少,黑乎乎的粉末,還夾雜著不少灰土,一看就是從庫房角落裏掃出來的垃圾。
她歎了口氣。這點東西,省著點用,頂多也就燒個一兩個時辰,還得是小火。
很快,小翠抱著一小捆幹枯的雜草和細樹枝跑了回來,凍得小臉通紅。
“主子,您看這些行嗎?”
“夠了。” 蘇錦屏接過,熟練地把幹草撕得更碎,堆在炭末上麵,又架上幾根細樹枝。
然後,她接過小翠手裏的火折子,吹亮了,小心翼翼地去點燃最下麵的幹草。
火苗“噗”地一下著了,冒出一股嗆人的黑煙,熏得蘇錦屏和小翠都忍不住咳嗽起來。幹草很快燒著了,引燃了上麵的細樹枝,發出劈啪的輕響。
“主子,著了!著了!” 小翠驚喜地叫道。
蘇錦屏沒說話,隻是小心地往裏麵加了更多的細樹枝,等火勢稍微穩定一點了,才慢慢把旁邊的炭末往火堆中心撥。
炭末被燒得發出紅光,但煙更大了,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煙火味。
因為窗戶堵得不嚴實,屋頂似乎也有縫隙,煙倒是能慢慢散出去一些,不至於把人直接熏暈過去。
瓦盆周圍,終於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蘇錦屏和小翠趕緊湊到火盆邊,貪婪地吸收著這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凍僵的手腳,總算有了一點點回暖的感覺。
“現在,該解決吃飯問題了。” 蘇錦屏的目光落到桌上那半個饅頭上。
饅頭是冷的,而且硬得像石頭。直接吃,估計能把牙硌掉,而且對她現在虛弱的腸胃也不好。
“找根幹淨點的樹枝來。” 她吩咐小翠。
小翠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跑出去,在院子裏挑了根看起來比較幹淨、不算太粗的枯樹枝,用袖子擦了又擦,遞給蘇錦屏。
蘇錦屏接過樹枝,把那半個饅頭小心地插在樹枝一端,然後舉到火盆上方,慢慢地烤著。
炭末的火力很弱,烤了半天,饅頭表麵也隻是稍微有點變黃,散發出一點點焦糊的麥香味。裏麵估計還是涼的,但總比直接啃石頭強。
烤了一會兒,她把饅頭拿下來,用手掰開。
果然,外麵一層有點熱,裏麵還是硬的。她把外麵烤得稍微有點焦黃、相對熱乎的一小半,遞給了小翠。
“你吃這個。”
小翠愣住了,看著遞到眼前的半塊饅頭,又看看蘇錦屏手裏剩下的那更小、更硬的一塊,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主子……奴婢不餓……您吃……您還病著……” 她哽咽著推辭。
“讓你吃就吃,哪那麽多廢話。” 蘇錦屏把饅頭塞到她手裏,語氣不容置疑,“我說了,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我不倒下,你也得撐住。吃了東西才有力氣。快吃!”
小翠拿著那半塊帶著微弱暖意和焦香的饅頭,看著自家主子,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以前的主子雖然也善良,但更多的是懦弱和自怨自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明明自己身處絕境,卻還想著她這個奴婢。
她用力點了點頭,把眼淚憋回去,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啃著那半塊饅頭。
蘇錦屏也拿起自己手裏那塊更小的,慢慢嚼著。
饅頭很硬,沒什麽味道,還有點剌嗓子,但至少是食物。
她吃得很慢,盡量嚼碎了再咽下去,感受著這點粗糙的食物滑過喉嚨,落到空蕩蕩的胃裏,帶來一絲微弱的踏實感。
就著那幾根黑乎乎的鹹菜,兩人沉默地分食了這頓極其簡陋、甚至可以說是淒慘的“午餐”。
吃完東西,肚子裏稍微有了點底,身上似乎也因為靠近火盆,暖和了一些。
蘇錦屏讓小翠把剩下的炭末仔細收好,火盆裏的火也撥小一點,盡量讓它燒得時間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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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 她坐回床沿,裹緊了被子,看著蹲在火盆邊取暖的小丫鬟,“你跟我說說那個劉安。他平時都跟誰走得近?怕什麽?有什麽喜好?”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雖然今天暫時過關了,但這個劉安,是橫在她麵前的一道坎,必須想辦法要麽搬開,要麽繞過去。
小翠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劉公公……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就聽說他挺巴結上麵那些得寵的管事大太監的,像是總管太監李公公身邊的小祥子公公,他見了都點頭哈腰的。
他也挺怕擔責任的,上次有個小宮女領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個碟子,他罵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敢真的上報,怕被管事的說他看管不力。”
“至於喜好……” 小翠皺著眉,“聽說……聽說他挺喜歡……錢的。有人偷偷給他塞點好處,他辦事就能痛快點。不過……咱們也沒錢……”
巴結上司,欺下媚外,怕擔責任,還貪財……
蘇錦屏心裏冷笑。果然是個典型的小人。
這種人,弱點很明顯,但也正因為是小人,做事往往更沒底線。
“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以後你出去,比如倒水、或者有什麽由頭去人多的地方,就多豎著耳朵聽聽。聽聽別人怎麽說這個劉安,聽聽宮裏最近有什麽事,特別是跟咱們這種低份位嬪妃相關的,或者跟麗嬪、安美人、許才人她們有關的。聽到什麽,回來告訴我。記住,少說多聽,別讓人覺得你刻意打探。”
她得把小翠培養成她的“耳朵”。
小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奴婢記住了,主子。多聽少說。”
“還有,” 蘇錦屏看著小翠,語氣放緩了些,“跟我說說……以前的我。就是……我落水前,平時都做些什麽?會些什麽?跟誰說過話?”
她需要盡快掌握“蘇錦屏”這個角色的基本信息,才能更好地偽裝,避免露出破綻。
小翠回憶著:“以前的主子……您,您平時話很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裏,偶爾會看看書,或者……做點針線活。
您的針線活……還,還挺好的。進宮後,您就更不愛出門了,也沒跟誰特別親近,見了份位高的主子,總是低著頭……”
看書?針線活?性子沉悶,膽小怕事……
蘇錦屏皺了皺眉。
這跟她本人的性格簡直是南轅北轍。看來以後行事得注意點分寸,不能一下子“變化”太大,引起懷疑。
那句“被魘著了”的說辭,可以暫時用用,但不能一直用。
“針線活……” 她喃喃自語。這倒是個可以利用的技能,雖然她林晚本人對此一竅不通。也許以後能派上用場?
“對了主子,” 小翠像是想起了什麽,“您以前……好像挺喜歡看一些……雜書?就是那些講山川地理、風土人情的遊記之類的,還有一些……嗯,好像是講草藥的冊子?”
哦?蘇錦屏眼睛一亮。喜歡看地理遊記和草藥冊子?這倒是個不錯的“人設”。既符合原主沉悶內向的性格看書打發時間),又跟她現代人的知識儲備有那麽一點點潛在的聯係,方便她以後“不經意間”展露出一些超越時代的見識。
“是嗎?我倒是不記得了。” 她不動聲色地說,“那些書還在嗎?”
小翠搖搖頭:“您進宮的時候,家裏隻讓帶了幾件衣服和首飾,書一本都沒讓帶。宮裏……咱們這兒,更是一本書都沒有。”
蘇錦屏有些失望,但也覺得正常。這種境遇,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哪還有書看。
主仆二人又聊了些關於原主和宮裏一些基本規矩的事情。蘇錦屏問得很細,小翠也盡力回答,雖然很多信息都很零碎,但也讓蘇錦屏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更進了一步。
隨著時間推移,火盆裏的火光越來越弱,屋子裏的溫度又開始下降。那一點點炭末,終究是杯水車薪。
蘇錦屏感覺到身體的疲憊和寒意再次襲來,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
小翠趕緊過來給她拍背:“主子,您躺下歇會兒吧。這炭……怕是撐不到晚上了。”
蘇錦屏點點頭,重新躺回冰冷的床上,蓋上薄被。
半個饅頭提供的熱量,早已消耗殆盡。寒冷和虛弱,依舊是主旋律。
但和昨天相比,情況終究是好了一點點。她們有了吃的,有了短暫的溫暖,更重要的是,她們主動出擊,並且從那個看似無法撼動的劉安手裏,拿到了一點東西。
雖然隻是冷飯餿菜,碎末炭火。
但這證明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用對方法,哪怕是最底層的小人物,也能在夾縫中,為自己爭取到一線生機。
蘇錦屏閉上眼睛,感受著身體的疲憊,腦子裏卻在飛速運轉,思考著下一步。
如何穩定地獲得食物和炭火?
如何改善居住環境?
如何獲取藥物治療身體?
如何找到可靠的信息來源?
以及,最關鍵的,如何找出那個想置她於死地的人?
路還很長,而且布滿荊棘。
但她不怕。
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而她蘇錦屏林晚),最擅長的,就是在絕望中,尋找希望,然後,把它變成現實。
夜色,再次悄然降臨。
而這一次,蘇錦屏的心裏,比昨天多了一絲底氣,和更加冷冽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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