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要辦賞花宴的消息，像一陣風，很快就傳遍了各個角落。
    這次的賞花宴，規模不算太大，由皇後娘娘提議，說近來天氣回暖，禦花園西邊暖房裏的幾株西府海棠開得正好，顏色鮮豔，意頭也好，不如請皇上和幾位姐妹一同前往賞玩一番，也算散散心。
    皇上最近因為前朝的事兒有點煩心，聽皇後這麽一說，覺得也好，便準了。
    日子就定在三天後。
    這消息一出，後宮各處，尤其是那些有機會參加宴會的嬪妃宮裏，立刻就忙碌了起來。
    雅菊軒裏，許妙音更是鉚足了勁兒。
    自從上次梅林事件丟了臉，又加上栽贓蘇錦屏不成反被牽連，她在宮裏的處境就一直有點尷尬。這次賞花宴，雖然她位份低，但仗著家裏的關係，還是在受邀之列。她覺得，這是她翻身的好機會！
    她一定要在宴會上好好表現，重新奪回皇上的注意！
    “秋紋！快！把我那件新做的櫻草色繡海棠花的春衫拿出來！還有配套的珍珠頭麵！” 許妙音在屋裏指揮著宮女們翻箱倒櫃，“首飾也要挑最好的！那支赤金點翠的鳳穿牡丹簪子……不行不行，太招搖了，皇後娘娘該不高興了……就用那支累絲嵌紅寶石的蝶戀花步搖吧！”
    她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恨不得把所有最漂亮、最貴重的東西都堆在身上。
    春桃在一旁也跟著興奮：“主子穿這身肯定好看！保管把其他人都比下去！”
    秋紋相對冷靜些，她提醒道：“主子，衣裳首飾固然重要，但妝容氣色也不能落下。這幾日您得多用點心思保養著。”
    “那是自然！” 許妙音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你瞧瞧，自從用了那個……蘇賤人做的香粉，還有王太醫開的藥，我這皮膚是不是又白又嫩了？”
    她確實覺得，最近皮膚狀態“好”了不少。那“養顏安神”藥粉含鉛）確實有瞬間美白的效果，而那“蝕骨香”和“苔蘚香粉”都含鉛），雖然還沒引發明顯的皮膚問題，但那種奇異的香味，似乎真的讓她晚上睡得更“沉”了些其實是鉛中毒的初期神經抑製症狀）。
    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深淵。
    “對了！” 許妙音忽然想起了什麽，“把那個蘇賤人做的香粉給我拿來！宴會那天，我就用這個！讓大家都聞聞，連翊坤宮都稀罕的香粉，到底是什麽味兒！也讓她們知道，我許妙音，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弄不到的！”
    她還想借此機會，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和“人脈”。
    “是，主子。” 秋紋應著，心裏卻隱隱閃過一絲不安。她總覺得那個蘇才人和她做的東西，都透著一股邪氣。但她不敢勸阻正在興頭上的主子，隻能暗暗祈禱，別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
    與此同時，流雲軒裏，蘇錦屏也在做著準備。
    不過，她準備的不是華服美飾，而是……她的“秘密武器”。
    她拿出之前從王太醫那裏“求”來的那張“外用麵脂”的方子，又看了看自己收集的那些“天然材料”。
    她需要一種方法，把這個方子裏的“毒”高濃度的鉛華），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許妙音扯上關係，並且讓她在賞花宴上“毒發”。
    直接下毒肯定不行。
    那……能不能利用許妙音自己的東西呢？
    蘇錦屏想到了她讓小林子他們打聽到的消息——許妙音用的胭脂水粉，是家裏送來的。
    宮外送進來的東西，檢查雖然嚴格，但未必能查出所有問題。特別是古代的化妝品，為了追求效果，很多都含有重金屬，比如鉛、汞。
    如果……許妙音用的那套胭脂水粉裏，本身就含有鉛或者汞呢？
    再配合上她一直在“服用”的含鉛藥粉，和持續熏染的含鉛香料……三者疊加，毒性會不會在某個特定條件下比如情緒激動、或者喝了點酒）集中爆發出來？
    這很有可能！
    “小翠，” 蘇錦屏對小翠說，“你再去找小林子他們。這次，不是打聽消息，是請他們幫個忙。”
    “主子您說！”
    “我想辦法，弄一點許才人平時用的胭脂或者水粉出來。不用多，一點點就行。要神不知鬼不覺的。” 蘇錦屏的眼神變得銳利，“這事兒有風險，讓他們看著辦，事成之後，我有重謝！”
    她需要拿到樣品，用她自製的“苔蘚指示劑”或者其他簡陋的方法，確認一下許妙音的化妝品裏，到底有沒有問題。
    這等於是要從雅菊軒裏偷東西，難度和風險都極高。
    小翠也知道這事的嚴重性，但她還是咬牙答應了：“是，主子！奴婢這就去找他們！”
    這一次，小林子和小祿子猶豫了很久。偷主子的東西，這可是掉腦袋的罪過！
    但蘇錦屏給的“重謝”實在是太誘人了她承諾事成之後給他們五兩銀子，這都快趕上他們一年的俸祿了！），而且，他們也隱約猜到，蘇才人這是要有大動作了，如果這次能幫上忙，抱緊這條“潛力股”的大腿，以後說不定真能跟著飛黃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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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在金錢和未來的誘惑下，兩個小太監還是決定鋌而走險。
    他們利用自己內務府當差、經常出入各宮苑送東西的便利，買通了雅菊軒一個負責打掃、手腳不太幹淨的小宮女，趁著秋紋和春桃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從許妙音的梳妝台上，刮下來一點點胭脂和水粉，用油紙包好，交給了小翠。
    蘇錦屏拿到那點樣品時，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她立刻回到屋裏，點亮油燈，拿出她之前“研發”的各種“土製試劑”。
    她先是取了一點胭脂粉末，滴上幾滴清水，然後用那根紫甘藍汁液浸泡過的布條去沾。布條的顏色……變化不明顯。
    看來，這胭脂要麽不含鉛汞，要麽含量極低，要麽……不是簡單的酸堿反應能測出來的。
    她又取了一點水粉類似現代的散粉），重複剛才的步驟。這一次……布條的顏色，似乎變得……更藍了一點點？這說明水粉可能是弱堿性的。鉛白碳酸鉛）確實是堿性的！
    有門！
    她又想到了另一種方法。她記得某些硫化物遇到鉛或者汞，會生成黑色的沉澱。
    她能不能……製造出一點硫化物來？
    她想到了……雞蛋！
    臭雞蛋會散發出硫化氫的味道！如果……她把一個雞蛋放壞，然後用某種方式，讓裏麵的硫化物接觸到那個水粉……
    這個想法有點惡心，而且操作難度很大，氣味也不好控製。
    蘇錦屏皺著眉頭，繼續翻看著那些雜書，想尋找更靠譜的方法。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本記載煉丹術士奇聞異事的雜記上。上麵提到，有些方士會用“硫磺”來煉製丹藥。
    硫磺……這東西遇火會燃燒，產生二氧化硫，溶於水就是亞硫酸，具有一定的還原性，也許……能跟鉛化合物發生反應？
    蘇錦屏立刻讓小翠再去打聽，弄一點點硫磺粉末。
    這次倒是比較順利。硫磺雖然也算管製物品，但畢竟不是什麽金貴東西，小翠用幾雙鞋墊和一點碎銀子，就從一個負責庫房管理的老太監那裏，換來了一小包黃色的硫磺粉末。
    蘇錦屏拿到硫磺粉，立刻開始了新的“實驗”。
    她取了一點點水粉樣品，又取了一點點硫磺粉末，小心翼翼地混合在一起，然後滴了幾滴清水。
    沒有任何反應。
    她又試著把混合物放在碎瓷片上，用油燈微弱的火焰稍微加熱了一下。
    奇跡發生了！
    隻見那原本白色的水粉，在接觸到硫磺並受熱後，顏色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灰黑色！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確實變黑了！
    成了！
    蘇錦屏激動得差點叫出聲！
    這證明了她的猜測！許妙音用的水粉裏，很可能真的含有鉛！
    “太好了！太好了！” 蘇錦屏握緊拳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證據鏈……關鍵的一環，找到了！”
    現在，她手裏掌握著：
    王太醫親筆開的、含有鉛華的“毒方”。
    王太醫“隻可外用，不可入口”的口頭警告小翠可以作證）。
    雅菊軒使用的、含有鉛的“蝕骨香”樣品。
    許妙音日常使用的、很可能也含有鉛的化妝品水粉。
    隻要讓許妙音在賞花宴上，因為這幾種含鉛物質的“共同作用”而“毒發”比如出現嚴重的皮膚問題），再由她蘇錦屏在“恰當”的時機，“不經意”地揭露出這些“證據”……
    到時候，許妙音不僅容貌盡毀，身敗名裂，還可能因為“使用服用含毒違禁品”、“欺瞞太醫”、“意圖不明”等罪名，被徹底打入深淵！甚至……牽連到她背後的家族！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小翠，” 蘇錦屏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準備好了嗎？三天後的賞花宴，就是我們……送許才人‘上路’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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