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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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別莊後續的清掃工作徹底結束,已經過去了好些時日,馬上臨近年關了。
    關於安淮的一切,三人終究還是都沒對牧原提起。安雁會被押送至一百八十八牢,終身不能再踏出一步。而除此之外的人全部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個冬日,再沒有一點消息。
    牧原幾宿沒睡,熬製出了能夠融煉掉母蠱和子蠱的藥液,將那些東西徹底處理了個幹淨。喬婉娩和石水商議過後,決定讓他將功抵過,雲水樓那兩具屍首就此一筆勾銷。
    畢竟真正算下來,牧原才是那個受害者。
    從別莊搬出也需要些時間。趁著石水和肖紫衿在別處忙活的功夫,喬婉娩得空回了趟小院,打算把這事告訴還在養傷的李蓮花和李相夷。
    這件事解決後,喬婉娩徹底放鬆下來,甚至腳步都隱約歡快起來,走上了回小院的路。
    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她住所周邊的一圈侍衛從始至終都沒撤。因此每次遠遠看去,都能瞥見白色院牆外站著突兀的黑甲侍衛。在純白的雪地上更顯眼。
    但這次……似乎又有不同。
    喬婉娩輕鬆的笑意定格,凝固在嘴角。心底驀地升起一股煩躁和不耐,連眼神都因此冷了下來,淡淡瞥向院門口被黑甲侍衛攔下的肖紫衿。
    這次負責梨園聽畫事宜的人本沒有肖紫衿,是他自己聽聞喬婉娩長久未歸後才自己跟來的。但清掃工作終究對方還是幫上了些忙,思及至此,喬婉娩待他還算客氣,“紫衿,你怎麽來了?”
    聽見喬婉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肖紫衿突然轉回頭來,雙眼也在看向她時帶上了幾分笑意,“婉娩,你回來了。”
    喬婉娩沒接他的話茬,維持著平淡的目光注視著他,等肖紫衿回答自己的問題。
    肖紫衿張了張嘴,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確實太打擾她了。他抿了抿嘴角,內心思緒萬分,半晌才強笑著開了口。
    歸根結底,他這次突然造訪,還是為了喬婉娩一直藏在院中的那兩個人。
    自從開始清掃工作後,那兩人的存在一直被喬婉娩試圖掩蓋過去。後來石水成了得知真相的一員,她也默不作聲地開始跟著喬婉娩動作。以至於時至今日,李蓮花和李相夷的存在也隻有幾個負責送飯和煎藥的侍女,醫師知道。
    肖紫衿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一定要追查,他開始也查了兩日。可見喬婉娩神色不快,石水又對這事態度模糊後,他確實是放下了繼續調查的心思。打算快點結束北域這邊的事務,好和喬婉娩一起回四顧門過年。
    但這點念頭,很快在那一抹熟悉的月下背影出現後動搖了。
    李蓮花那晚去找安雁走得急,雖然他有心避人耳目,繞了一圈。但終究還是在雪地上不慎留下了自己的蹤跡,還讓肖紫衿瞥了個正著。
    他速度很快,肖紫衿驚鴻一瞥之下甚至沒能看清他是從哪個方向離去的。但沒來由地,他總是偏執地認為那就是喬婉娩藏在院子裏的那兩個人之一。
    於是今日,趁著人來人往不斷忙碌,肖紫衿以為喬婉娩會撤去院外的侍衛。卻不曾想再來此時還能被攔下。
    “……”
    喬婉娩幾乎無法維持臉上平和的表情了。
    她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也不自覺地冷了下來,“紫衿,我的院中有誰在,我這個主人還是能說了算的。況且這些侍衛全部都是為了防梨園聽畫的餘孽來犯,不是你想的那樣。”
    肖紫衿不依不饒地追問道:“防餘孽來犯,那為何要攔我?”
    喬婉娩語氣毫無變化,“墨涵醫師受我之邀,來為有傷的門下弟子看診,如今她也在我的院中,別人不好見。”
    肖紫衿神色掙紮,還想要再多說兩句。喬婉娩卻已經腳步飛快地繞過了他,往院門走去,隻道:“紫衿,天色不早了。等門內弟子全部撤走,我們就回門裏。門中積壓的事務還未處理,你身為門主,還是別忘了自身職責,盡快回去吧。”
    喬婉娩說完,踏步就要往院子裏走,兩側的侍衛自覺地讓開一條路,讓她進去。
    她腳步不停,卻冷不丁地聽見身後再次傳來了肖紫衿帶著不甘的聲音,“所以,你還是放不下李相夷是嗎?”
    “……?”
    喬婉娩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屋裏趴在窗戶邊一直看著的兩個人瞬間不淡定了。
    李相夷都要氣笑了,捏著窗角的手都在用力收緊,“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哪裏說到我了?”
    李蓮花難得沒話講,張了張嘴,似乎想要感慨,又想要歎息。到最後隻能伸手,摸了摸李相夷的後背,給他順氣。
    “哎,行了,別氣了。”
    李相夷身上剛拆下了紗布,一身這幾日被養得白皙的皮膚外隻罩了層薄袍子。李蓮花哄著他,圈著他的腰把人往後帶,遠離冒著寒風的窗戶,“你傷剛好,別亂動氣。回去躺著去。”
    李相夷掙開他的手,嘴裏嘟嘟囔囔地道:“我不冷。不躺了,都躺多久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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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兩人在屋裏躲著不能出來,那邊的喬婉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她看著肖紫衿,長久地凝視著對方的雙眼。那雙溫婉的眸子完全冷下來時看人無比犀利,讓肖紫衿無故想起多年前,李相夷還在四顧門時大發雷霆的那一次。
    芙蓉膏那種醃臢東西,李相夷下令過,絕對不準進四顧門。可那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手底下人辦事不幹淨,竟讓這東西撞在了李相夷跟前。
    但破天荒地,李相夷沒有表現出絲毫怒氣。
    他隻是沉默地看著,沉默地聽著手底下人慌亂的辯解。然後也像現在這樣略微歪著一點腦袋,用一種平靜到極致的目光盯著眼前的人看。
    那種目光,就和看死物似的。平靜,又暗含洶湧波濤,臉色又偏偏冷得嚇人,嘴角牽起一點不明意味的笑來。
    “紫衿。”“肖紫衿。”
    恍惚回憶中的人和跟前站著的喬婉娩一同開了口,那雙眸色和她一般無二的眼睛微微上抬,對上肖紫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目光。
    這大概是喬婉娩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她語氣平淡,似乎沒有為此生氣,隻是在平靜地詢問肖紫衿,或者又是在陳述一個他永遠不能正視的事實,“放不下、忘不了李相夷的。究竟是我,還是你?”
    言畢,喬婉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屋裏燒著熱騰騰的炭火,很快驅散了喬婉娩身上的寒意,她臉上卻還殘留著沒散去的冷。開門,轉身再關門,這些簡單的動作似乎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讓喬婉娩隻能靠在門板上休息。
    喬婉娩背後抵住門板,就這麽站了一會兒,最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喬婉娩轉頭,看向簾子後麵剛剛鑽出來的兩顆腦袋。
    李蓮花挨著李相夷,他們半個身子躲在簾子後麵,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下疊著,正齊齊看向喬婉娩。
    “阿娩?”
    李蓮花眨眨眼睛,問她,“沒事吧?”
    “……沒事。”喬婉娩揉著額角,臉上的疲憊和惆悵盡數展露出來,“你們都聽到了?”
    李相夷點點頭,“看到了。”
    李蓮花抿抿嘴,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喬婉娩仿佛看穿了他的顧慮,她在桌邊坐下,端起茶杯給自己倒茶,然後看著漂浮上茶盞的點點茶沫出神,喃喃道:“……我隻是在想,是什麽讓紫衿變成了現在這樣。”
    “沒人讓他變成現在這樣。”
    李相夷在她一旁坐下,接話道:“是他自己變成了這樣。”
    嘴上說著喬婉娩忘不了李相夷,但實際上第一個想起故人的,分明是他自己。隻是不想承認,又不敢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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