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哄完了，餃子還是要包的。
    李蓮花手法熟練，包出來的餃子皮薄餡大，個個都跟金元寶一樣。他剁了三四種不同的餡料，有李相夷想吃的純肉餡，方多病要吃的白菜豬肉。笛飛聲倒不挑，但他食量比另外兩個都大，包餃子的技術也差得不行。於是被李蓮花趕下飯桌，和門外狐狸精大眼對小眼去了。
    方多病難得沒有嘲笑對方，畢竟他也快自身難保。
    “哎，餡多了多了。你別這麽用勁啊，手呢，要這麽擺好……”
    耳邊是李蓮花喋喋不休地正在教李相夷怎麽包，劍客拿慣了堅硬的劍柄，此時捏上柔軟的麵皮多少有些生澀。李蓮花把人整個圈在懷裏，手把手地教李相夷怎麽捏出來好看又整齊的餃耳朵，怎麽把餡料完整地包裹進麵裏。
    而一旁的方多病就沒這個待遇，簡直一個頭比兩個大。他眼下已經包壞四個了，再有一個也要跟笛飛聲一樣待遇。他才不要！
    堂堂天機山莊大少爺連個餃子都包不好嗎！？
    他滿頭大汗地盯著手裏那張麵皮，眸中閃爍著鬥誌。勢必要把這隻小小的麵皮拿捏在掌心，好叫李蓮花刮目相看，自己能包出完美餃子。
    方多病這邊給自己加油打氣，一個人也幹出了熱火朝天的架勢來。李相夷止不住看他，又被李蓮花掰著下巴轉回腦袋，和後者對上視線。
    李蓮花挑眉，他鬆開手，在李相夷下巴上留下了一點麵粉，“你快點包。”
    李相夷悶悶地應了一聲，已經完全不對自己能包出好餃子抱有信心了。
    “你包的很好，就是餡太多了。”李蓮花耐心教他用手一點點慢慢捏麵皮。兩個人的手完全貼在了一起，互相傳遞著溫度，“別一次弄太多……對，少放點。”
    李相夷低頭包得認真，李蓮花見他手法逐漸成熟，自己也拿起麵皮開始包。畢竟如果隻指望這兩個初學者擔當大任，那等開春了估計也吃不上一頓餃子。
    他技法嫻熟，個個飽滿圓潤的餃子很快擺滿了整整一桌。方多病最後也包了不少還算看得過去的，他的餃子被李蓮花撿出來，單獨地和李相夷放在一起，等最後再下鍋。
    “老笛！”
    李蓮花把餃子一個個地往鍋裏扔，頭也不抬地喊了一嗓子，“拿點柴來！”
    門外安靜片刻，半晌後才被推開。
    “呦，好香啊。”牧原從門外踏步走進來，深吸了一口屋裏氤氳的香氣。他把懷裏抱著的柴火往李蓮花手邊一放，嬉笑道：“看來我沒趕上包餃子啊。”
    李蓮花白他一眼，指了指桌子，“那還有麵皮和餡呢，你要想包就去吧。”
    牧原聞言趕緊擺手，道：“哎，別了別了。我這手藝可沒你好。你煮吧，我去收拾桌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朝廳外走去。卻見木桌上的東西已經被收拾了個幹淨，連那點子麵粉都沒放過。
    方多病瞥他一眼，沒好氣道：“收拾什麽？”
    牧原哈哈一笑，順勢在桌旁坐下。李相夷放下挽起的袖子，從他身旁走過，往廚房去了。牧原下意識抬頭去看，眼神卻恍惚了一瞬間。
    李相夷沒穿牧原印象中那身幹練卻配滿了華麗飾品的，顏色鮮豔的衣衫。反而套了一件和李蓮花身上長袍有些相似的淡色常服，袖子束著，剛剛才放下。他滿頭墨發也隻簡單地用一根發帶高高紮著，姿態散漫，完全不似曾經那般鋒利無比。
    與其說是藏鋒，不如說如今更內斂，氣質平和了一些。更靠近李蓮花給人的感覺了。
    “李蓮花。”
    李相夷剛踏進廚房就喊了一嗓子，湊過去看他，“煮完了嗎？”
    李蓮花站在鍋邊，低垂著腦袋專注地看著鍋。他的袖子垂落到手肘，正捏著一隻木勺不斷攪動著鍋。裸露出來的小臂被熱氣熏得發紅，李相夷瞥眼看過去，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用拇指指腹來回摩挲著，“你不冷啊？”
    不遠處的窗戶被支開了一條縫用來放廚房裏的煙，正呼呼地往屋裏灌冷風。但爐灶底下正燒著火，說冷也不冷，說熱也不熱。
    但李蓮花卻被他掌心裏熾熱的溫度燙得一哆嗦，他沒縮回手，隻搖搖頭，道：“把盤子給我。”
    李相夷從桌案上抄過一隻盤子遞過去，李蓮花伸手接過，用勺子從鍋裏往外撈已經煮好了的餃子，再放到外廳的桌上。
    “老笛呢？”
    牧原低頭往碗裏倒醋，聞言頭也不抬，“我看他風風火火的出門了，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笛盟主要做什麽，這幾個人一律不知道，也幹涉不了，李蓮花幹脆給他留了一盤餃子到鍋裏。吃過飯後時間也已經不早了，方多病打著哈欠開了門，外麵卻突然劈裏啪啦地炸開爆竹的聲音。
    這聲音炸得李蓮花一愣，他抬頭順著門外望過去，就看見原本漆黑的夜空中竄上一朵朵煙花，在黑幕布下轟然炸開。
    牧原在後麵哇了一聲，快步跑到了院子裏看。方多病也慢慢走了出去，就站在門廊下抬頭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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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下的煙花不斷，李蓮花慢慢抿著粗茶，手背上卻忽然蔓上一股溫熱。他下意識轉頭看過去，眼前卻突然蒙上一層陰影。緊接著唇上一溫，鼻翼間全是另外一人身上熟悉的氣息。
    李相夷俯身過來親他，沒太深入，隻是動作溫柔地在李蓮花嘴唇上貼了一下。他忽然抬頭，錯開了兩個人相貼的唇瓣，轉而趴在了李蓮花耳邊，聲音輕輕地，卻帶著笑，“李蓮花，新年快樂。”
    “……嗯。”
    李蓮花抬手摸上他的臉頰，俯身回吻過去，回應被吞沒在唇齒間，卻真切地傳進了李相夷耳中。
    “新年快樂，李相夷。”
    “……”
    那兩個人在屋裏互訴衷情，牧原在外麵看得冷氣倒抽。
    方多病背對著他們兩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眼看著他打了個哆嗦，似乎被冷風吹得不行，想要轉身回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牧原急中生智。他大喝一聲，“方多病！！”
    方多病被他喊得一驚，下意識轉頭看過去，“啊？”
    說時遲那時快。牧原從地上精準無比地抄起一把雪，捏成了個雪團子，猛地朝方多病砸了過去。這團雪來了一下猛的，又是牧原慌不擇路下擲出。於是正正砸在了方多病臉上。
    “……”
    這一下驚動了屋裏那兩個，見他們兩個分開，牧原狠狠鬆了一口氣。但方多病無緣無故挨了一下狠的，當即怒從心起。也從地上捏起一大團雪塊朝著牧原砸了過去，追得對方滿院子跑。
    “牧原！！！”
    方多病呸幹淨嘴裏的雪水，狠狠把牧原打趴在雪地裏。他一腳踩在牧原身側，高舉一團他剛剛搓出來的巨大雪團，迎麵就要砸在牧原臉上，嚇得他高喊救命。
    “李蓮花，李相夷！！！”
    “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嚨本少爺都不會放過你！！！”
    李相夷看得哈哈笑，完全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可就在方多病即將得逞時，原本緊閉的大門卻忽然被人從門外推開。來人踏進來的步子在空中停滯片刻，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走。
    方多病和牧原下意識抬頭，和臉上表情一言難盡的笛飛聲對上了視線。
    “……”
    笛飛聲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方多病臉上表情凶狠，高舉手裏的雪團子就要把滾在雪地裏的牧原“就地正法”。好像他此時手裏的是把兵刃，場麵即將血濺三尺。
    雪團子被方多病掌心裏的溫度融化了一點，雪水滴落下來，砸在了牧原鼻子上，刺激得他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方多病手一抖，雪團子迎麵砸在牧原頭上，把人砸得頭一悶，哀叫一聲，最後徹底敗下陣來。
    “……”
    其實笛飛聲很想問“你就是這麽殺人的？”，但他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裏，把目光重新移到院子裏麵，目不斜視地踏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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