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莫須有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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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明遠坐在葡萄架下,就著台燈讀《明季北略》,忽聞院外傳來汽車急刹聲。抬眼時,隻見李芳踩著高跟鞋衝進來,手機屏幕明滅不定,像極了慶朝夜巡士兵手中的燈籠。
    “明遠,出大事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少見的顫抖,“營銷號爆你‘穿越造假’,還配了醫院病曆!”
    蘇明遠放下古籍,指尖撫過石桌上的茶漬 —— 那是今早林婉兒教他泡的冷泡茶,此刻已涼透。接過手機時,屏幕藍光刺得他眯起眼,診斷欄裏 “短暫性失憶” 幾個字格外刺眼,像極了慶朝科場舞弊案中,主考官筆下歪曲的朱批。
    “這病曆……” 李芳抓著頭發在葡萄架下打轉,“分明是你剛醒時,我騙醫生寫的‘應激性障礙’,怎麽被人改成這樣?”
    蘇明遠望著病曆上的簽名,忽然想起給她治頭痛的陳大夫 —— 那人總在診脈時念叨 “中西醫結合”,此刻卻覺得這四個字無比諷刺。指尖摩挲著玉佩上的雲雷紋,他想起在慶朝,政敵構陷時常用 “捕風捉影” 之術,如今這 “短暫性失憶” 的診斷,倒像是從《羅織經》裏抄來的。
    “芳卿莫急,” 他起身給石桌上的銅錢草澆水,“昔年秦檜構陷嶽飛,亦用‘莫須有’,今日之事,不過小伎。”
    “都什麽時候了還拽文!” 李芳急得跺腳,高跟鞋跟陷進青磚縫裏,“現在網友都在罵你‘騙子’,陳浩然團隊肯定在背後搞鬼!”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蘇明遠掀起竹簾,隻見十幾個舉著手機的人堵在月亮門前,鏡頭閃光燈此起彼伏,像極了慶朝元宵節的焰火 —— 隻是那焰火是暖的,此刻的光卻是冷的。
    “蘇明遠,你真的是穿越的嗎?”
    “病曆上寫著失憶,是不是團隊教你背的台詞?”
    “對粉絲撒謊,你良心不會痛嗎?”
    質問聲如箭矢般襲來,蘇明遠下意識按住袖中的《宋史》—— 那是他昨夜讀到 “烏台詩案” 的章節。喉間泛起苦意,想起蘇東坡在獄中寫 “是處青山可埋骨” 的孤絕,此刻自己麵對的,不過是現代版的 “文字獄” 罷了。
    “諸位稍安勿躁,” 他抬手作揖,卻聽見有人笑 “又在演古人”,便放下手,改用現代禮儀輕按胸口,“在下確非‘穿越’而來,隻是……”
    “明遠!” 李芳突然衝過來,以身體擋住鏡頭,“無可奉告,請大家尊重隱私!” 她的馬尾掃過蘇明遠手背,帶著發膠的氣味,讓他想起慶朝宮女們用的花露,同樣濃鬱,卻少了幾分自然。
    混亂中,蘇明遠瞥見牆根的蒲公英 —— 它們在青磚縫裏倔強地生長,像極了他初到現代時,在出租屋窗台種的那株蘭草。心底忽然平靜下來,想起《菜根譚》裏 “疾風怒雨處,要看得清”,便輕輕撥開李芳:“不妨讓在下說幾句。”
    他走到月亮門前,月光穿過葡萄葉的縫隙,在他道袍上織出斑駁的影。望著那些舉著手機的年輕人,他忽然想起在小劇場第一次演出時,台下星星點點的竹簡燈。那時他們眼中是好奇,此刻卻滿是質疑,可眼底的光,終究是相似的。
    “在下蘇明遠,確曾失憶。”
    他開口時,院外的蟬鳴聲忽然大了起來,“但失憶前的記憶,並非來自‘劇本’,而是這裏。”
    他指尖輕點太陽穴,“若諸位不信,在下可現場默寫《太平禦覽》任一章節,或講解慶朝科舉製度 —— 這些,怕是劇本教不了的。”
    “誰知道你是不是提前背好的!” 人群中有人喊。
    “對!說不定你是國學博士,裝古人博眼球!”
    蘇明遠望著說話的姑娘,見她穿著印有 “古風” 字樣的 t 恤,卻配著破洞牛仔褲,忽然想起李芳說的 “現代人對‘古’的理解,常如隔靴搔癢”,便輕笑出聲:“若裝古人能博眼球,在下倒希望人人都來‘裝’—— 裝著讀幾頁古籍,裝著行幾分古禮,裝著敬一敬祖宗留下的智慧。”
    這時,巷口傳來三輪車的鈴鐺聲,賣酸梅湯的大爺推著車經過:“冰鎮酸梅湯,解暑嘞!” 蘇明遠望著車上的木桶,忽然靈機一動:“諸位可願做個‘實驗’?在下雖失憶,卻記得慶朝酸梅湯的做法 —— 以烏梅、山楂、甘草慢火熬製,不加冰,不放糖精,諸位嚐過,便知在下記憶是真是假。”
    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李芳扯了扯他袖子,低聲道:“你瘋了?現在是澄清緋聞,不是賣酸梅湯!”
    “芳卿且看,” 他朝她眨眨眼,想起在慶朝,士子們以詩會友化解紛爭,此刻用一碗湯羹破局,倒也有趣。
    十分鍾後,四合院的石桌上擺起粗瓷碗。
    蘇明遠挽起道袍袖口,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 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他往沸水裏投入烏梅,濃煙升起時,忽然想起在太學,同窗們圍爐煮茶論道的場景,此刻雖無 “談笑有鴻儒”,卻有 “往來皆白丁”,倒也別有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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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酸梅湯,該配著井水鎮過的西瓜吃。”
    他往碗裏撒桂花,“慶朝時,富貴人家用冰鑒鎮果,寒門學子就著樹蔭啃瓜,各有各的消暑法。”
    有人小心翼翼嚐了一口,眼睛忽然亮了:“真的和買的不一樣!沒那麽甜,還有回甘!”
    “是啊,像是小時候奶奶煮的味道。”
    “蘇明遠,你真的沒學過?”
    蘇明遠望著他們發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在《東京夢華錄》裏讀到的 “巷陌茶坊,賣酸梅湯、雪花酪”,千年之後,這碗湯竟成了他的 “自證文書”。指尖觸到石桌上的茶漬,他忽然輕笑:“在下學的不是‘怎麽做酸梅湯’,而是‘怎麽不忘記’。”
    這時,林婉兒抱著一摞文件夾衝進院子,發間的玉簪歪了:“明遠,我把你在古代的 ——” 話未說完,瞥見滿院的人,慌忙住口。
    “是這個嗎?”
    蘇明遠從她懷裏抽出一本線裝書,正是慶朝的《農桑輯要》,“諸位請看,此書成於至元十年,比西方同類著作早三百年。在下失憶前,便常讀此類書。”
    他翻開書頁,指腹掠過 “種桑法” 的插圖,想起在現代圖書館,用放大鏡比對古籍影印本的日夜,那些墨香與紙頁的觸感,從來不是 “劇本” 能教會的。
    人群漸漸散去時,月亮已升到中天。李芳癱坐在石凳上,望著空碗歎氣道:“真有你的,用一碗湯就打發了記者。”
    “非是打發,” 蘇明遠收拾瓷碗,“古人雲‘治大國若烹小鮮’,今日不過是‘烹小鮮’以破大惑。” 他忽然指著牆上的爬山虎,“你看,這藤蔓若被風雨打壓,便會攀得更高 —— 正如在下的‘記憶’,越被質疑,越要在日光下舒展。”
    林婉兒替他拂去道袍上的桂花,忽然輕笑:“剛在巷口,聽見有人說‘就算他是假穿越,這酸梅湯也值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 蘇明遠望著夜空中模糊的星子,想起慶朝的星空,“在下隻需問心無愧,至於他人信與不信……” 他摸出袖中的羅盤玉佩,“這羅盤永遠指著南北,人心卻各有方向,強求不得。”
    李芳忽然指著他的手:“你的手……”
    蘇明遠這才發現,方才熬湯時被沸水泡紅的虎口,此刻正微微發顫。他想起在慶朝,第一次熬藥燙到手指,夫子笑他 “四體不勤”,如今卻能憑這雙 “勤” 了的手,熬出一碗讓現代人信服的酸梅湯,不禁啞然失笑 —— 原來 “穿越” 與否從來不是關鍵,關鍵是這雙手,既能握毛筆,也能端瓷碗,既能寫策論,也能熬茶湯。
    夜風裹著石榴花香襲來,蘇明遠忽然聽見遠處的鍾樓敲響十下。他望著四合院的青磚灰瓦,又看看手機裏還在滾動的熱搜,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站在時光渡口的擺渡人 —— 一邊是故紙堆裏的千年月光,一邊是現代都市的霓虹星光,而他手中的船槳,便是這碗酸梅湯,便是那篇策論,便是每一個認真活在當下的瞬間。
    “睡吧,” 林婉兒遞來創可貼,“明日還要去書院上課呢。”
    “嗯,” 他貼上創可貼,忽然想起什麽,從袖中摸出顆糖紙包著的梅子,“給你,慶朝的‘雕花梅’,配酸梅湯正好。”
    月光下,林婉兒望著糖紙上的暗紋笑了:“你呀,連糖紙都要‘複古’。”
    蘇明遠抬頭望星,羅盤玉佩在掌心泛著溫潤的光。那些質疑的聲音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熬湯時烏梅在沸水中舒展的模樣,是人群中有人說 “這味道像奶奶” 時的眼神。他忽然明白,真正的 “穿越” 從來不是身體的跨越,而是當你捧著一顆真心,那些舊時光裏的美好,便會自然而然地,在現代的土壤裏,開出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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