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古今合璧婚禮成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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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室的冷光燈下,蘇明遠凝視led火盆的幽藍光芒。
林婉兒展示婚書時,他指尖劃過“合古今之好”的墨跡“這行字,比我當年殿試的文章更重。”
直到大涼山的喜帖抵達——火塘印與雲雷紋在彝繡上交融。
林婉兒淚水滴在凹凸的紋路間“原來我們點燃的不是一場婚禮……”
蘇明遠輕輕接住那滴淚“是火種。”
演播室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冰冷而厚重,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頭頂巨大的環形燈陣列無聲俯視,潑灑下的光芒冷冽如霜,將一切纖毫畢現地釘在鏡頭裏,卻抽走了所有屬於人間的暖意。蘇明遠端坐在那張線條冷硬、材質陌生的座椅上,挺直的脊背如同古鬆,在這片全然由金屬和玻璃構築的現代叢林裏,顯出一種格格不入的孤峭。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越過主持人熱情洋溢的側臉,落在那隻所謂的“現代火盆”上——幽藍的led光芒在盆中無聲跳躍、流淌,冰冷地模擬著火焰的形狀。
那光,沒有木柴燃燒時畢剝的輕響,沒有鬆脂焦灼時散發的暖香,更沒有火焰舔舐空氣時帶來的灼熱溫度。它隻是一個精巧的、虛假的幻影。一絲極其細微的恍惚掠過他眼底,仿佛穿透了眼前這片冰冷的藍光,看見了遙遠記憶裏真正跳動的火焰慶朝大婚那日,紅燭高燒,巨大的銅盆裏炭火燒得正旺,劈啪作響,蒸騰的熱氣扭曲了空氣,映照著滿堂賓客喜氣洋洋的臉龐和滿屋繁複華麗的錦緞,那才是屬於人間的、有血有肉的喧鬧和熾熱。而此刻,這寂靜無聲的電子藍火,像一場華麗而冰冷的夢魘,將他與那個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時空徹底隔絕。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下意識地撚了撚,仿佛想抓住一絲早已消散在風中的煙火氣。
“蘇先生?”主持人帶著職業化完美笑容的聲音輕輕喚回了他的神思。
蘇明遠瞬間收斂起眼底那一絲飄忽的迷惘,唇角揚起一個溫和妥帖的弧度,重新坐正,微微頷首,目光沉靜地迎向鏡頭。那瞬間的調整快得幾乎無人察覺,隻有坐在他身旁的林婉兒,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處那抹一閃即逝的、來自時空彼端的蒼涼。
林婉兒立刻默契地接過了話頭,她的聲音清亮悅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感染力。她從隨身那隻精巧的提包中,珍重地取出一個深紅色的絲絨卷軸。卷軸在她白皙的指尖徐徐展開,露出裏麵工整俊逸的墨字。鏡頭迅速拉近,特寫的光圈牢牢鎖定了那卷軸上的文字。
“大家請看,”林婉兒的指尖輕輕撫過卷軸上的字跡,如同拂過最珍貴的絲綢,“這就是我們的婚書。它采用了慶朝時期‘敬邀’的典雅格式,莊重而含蓄。”她的指尖一路滑下,停在了婚書下半部分一行嶄新的墨字上,那字跡與上方的古雅不同,帶著一種沉穩遒勁的現代感,“更重要的是,我們在這裏鄭重地寫明了一個共同的承諾夫妻雙方,有義務共同守護和傳承我們古老的文化精粹。”
演播室內明亮的燈光下,林婉兒的指尖停留在婚書那新墨書寫的“合古今之好”一行字上。鏡頭貪婪地捕捉著這充滿象征意義的畫麵。蘇明遠的目光也落在那墨跡上,幽深如古井。他忽然微微傾身,伸出右手,食指的指腹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緩慢,輕輕拂過那尚未完全幹透的字跡。
指尖觸碰到溫潤微涼的宣紙,墨跡的紋理清晰地烙印在敏感的皮膚上。那五個字的分量,透過指尖沉甸甸地壓入心底。他唇角牽起一絲極淡、極複雜的笑意,聲音不高,卻清晰地透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演播室,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沉靜“這寥寥數語,其重千鈞,遠勝當年金鑾殿上,我耗盡心血寫就的錦繡文章。”他頓了頓,目光從婚書上抬起,越過炫目的燈光,投向虛空,仿佛在與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對話,“那時,隻為博取功名,一紙文章,換得瓊林賜宴、禦街誇官。而今日這婚書上的幾行字……”他的視線落回林婉兒臉上,那眼底深處冰封的孤峭,在觸及她溫柔的眸光時,竟悄然融化,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關乎的是,如何在這全然陌生的世界,為那些即將消散於風中的舊日印記,尋得一方延續的土壤。這責任,重於千鈞。”
演播室短暫的寂靜被潮水般的掌聲打破,主持人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驚歎。林婉兒側過臉,凝視著蘇明遠在強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的側臉線條。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深處那一抹揮之不去的重負,那並非演播室燈光能照亮的陰影,而是穿越時空壁壘時烙下的深刻印痕。一股溫熱而酸澀的暖流悄然湧上她的心口,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動,指尖下意識地蜷起,想要去觸碰他緊握的拳,給他一絲無聲的慰藉。然而,演播室那無處不在的鏡頭像冰冷的眼睛,將她這微小的衝動牢牢釘在原地。她隻能將那份心疼,無聲地壓在眼底更深處。
節目結束後的後台,喧囂瞬間被厚重的隔音門隔絕在外,隻剩下走廊盡頭應急燈幽幽的綠光。林婉兒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緊繃的肩線終於鬆懈下來。她走到蘇明遠身邊,他正背對著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眺望著窗外城市璀璨如星河倒懸的萬家燈火。巨大的玻璃映出他挺拔卻略顯孤寂的身影,與窗外那片冰冷而輝煌的光海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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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吧?”林婉兒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麽。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幫他整理著領口被麥克風線壓出的細微褶皺。
蘇明遠沒有立刻回頭。他的目光依舊穿透玻璃,落在遠處那些如同巨大發光蜂巢般的摩天樓宇上。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燈太亮,晃得人有些恍惚。”他微微側過臉,目光落在林婉兒臉上,帶著探尋,“婉兒,那些‘投壺擇偶’、‘led火盆’……還有那刻著二維碼的‘子孫桶’,當真是傳承麽?還是……”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最終,那個詞帶著一絲澀意吐出,“……一場喧囂的戲法?”他抬起手,輕輕捏了捏眉心,仿佛要驅散那強光帶來的眩暈,也驅散心頭那層厚重的迷茫。窗外的光河在他深沉的眼底流淌,卻映不出絲毫暖意。
林婉兒看著他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倦怠和困惑,心頭一緊。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他微涼的手掌,指尖傳遞著無聲的撫慰。“明遠,”她的聲音柔和而堅定,“傳承不是刻舟求劍,不是把老物件鎖進玻璃櫃子。它要活下來,就得呼吸今天的空氣。”她微微踮起腳尖,細致地將他額前一縷被發膠固定卻仍倔強垂落的發絲理順,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就像你寫的‘合古今之好’,是‘合’,不是‘仿’。這些新花樣,或許生澀,或許看著古怪,但它們是種子啊。有種子落下,哪怕隻有一兩顆能紮下根,發了芽,那棵老樹,不就又添了新枝嗎?”她的指尖停留在他微蹙的眉心,帶著暖意,試圖熨平那裏的溝壑,“總好過……讓它無聲無息地枯死在過去的風裏。”
蘇明遠感受著她指尖的溫熱和話語裏的力量,那緊鎖的眉頭似乎真的舒展了一些。他反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那冰涼的指尖汲取著她掌心的溫度,眼底那片沉沉的迷霧似乎被她的言語吹開了一線微光。他不再言語,隻是默默地看著窗外那片永不疲倦的光之海洋,仿佛在無聲地消化著她的話語。
日子如常滑過,被采訪、被報道、被冠以各種“文化先鋒”的頭銜。蘇明遠依舊每日研讀古籍,筆耕不輟,隻是案頭多了一疊婚慶公司寄來的、包裝精美的“新中式婚禮”套餐說明書。那些設計圖稿色彩斑斕,融合了各種“古風元素”,線條誇張得近乎奇詭。他偶爾翻看,眉頭便不自覺地鎖緊,沉默地將它們推到一邊。
直到一個尋常的午後,一封郵件抵達了林婉兒的工作郵箱。發件地址赫然寫著大涼山,昭覺縣。附件裏是一張照片,點開瞬間,仿佛有某種原始而灼熱的氣息穿透了冰冷的電子屏幕,撲麵而來。
照片的主角是一張喜帖。它迥異於城市裏常見的精致印刷品。大紅色的底子,熱烈得像燃燒的火焰,邊緣並非光滑的切割,而是帶著手工剪裁特有的質樸毛邊。喜帖中央,兩種印記以一種奇異的和諧緊緊依偎一側是深沉莊重的雲雷紋印章,線條古樸盤繞,帶著慶朝禮器的肅穆餘韻;另一側,則是一個更為粗獷、邊緣帶著炭火灼燒般不規則痕跡的印記——那是彝族神聖的“火塘印”,象征著生生不息的火種與祖先的護佑。兩種截然不同的紋章,仿佛兩個跨越時空的靈魂在此緊緊相擁。最令人驚歎的是圍繞印記的裝飾——並非印刷的圖案,而是色彩濃烈、針腳細密紮實的彝繡。深沉的靛藍、火焰般的朱紅、太陽般的明黃,交織纏繞成繁複的、充滿生命力的幾何圖騰,在紅紙的映襯下,如同古老大地開出的最絢爛花朵。
“天……”林婉兒低低的驚呼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響起。她幾乎是屏住呼吸,指尖顫抖著,將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向坐在窗邊書案前的蘇明遠,“明遠,你看這個!”
蘇明遠聞聲放下手中的毛筆。他起身走到林婉兒身邊,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封喜帖的刹那,整個人如同被一道無聲的閃電擊中,瞬間僵立。他深邃的眼眸猛地睜大,瞳孔深處仿佛有沉睡的火山驟然蘇醒,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那些婚慶公司花哨的說明書,那些被過度包裝的“新中式”噱頭,在這一刻被這張來自遙遠山區的喜帖徹底碾碎。一種從未有過的、滾燙的洪流,猛烈地衝刷過他心頭積鬱的迷茫與沉重。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微顫,輕輕觸摸著電腦屏幕上那兩種印記交融的地方。冰涼的屏幕觸感,卻奇異地在他指尖燃起灼熱。
幾天後,那個沉甸甸的包裹終於抵達。小心翼翼地拆開層層保護,實物比照片更具衝擊力。大紅的紙張帶著山野粗糲的質感,雲雷紋印章的朱砂厚重深沉,仿佛凝結著千年的時光;火塘印的邊緣帶著細微的凹凸,甚至能想象出印泥中混合著大涼山泥土的顆粒。而那些彝繡,更是精妙絕倫。彩色的絲線在紅紙上凸起,構成繁複而充滿生命張力的圖案。林婉兒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敬畏,細細撫過那些刺繡。指尖下,是雲雷紋的莊重回環,是火塘印邊緣炭火般的粗粟顆粒感,更是彝繡絲線層層疊疊的、溫潤而充滿韌性的凹凸起伏。每一種紋路,都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故事,來自不同的山川歲月,卻在同一片紅紙上找到了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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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林婉兒的聲音輕得如同夢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指尖下那凹凸的紋路,粗糲的紙麵,彩線紮實的肌理,匯聚成一股奇異的力量,順著她的指尖直抵心窩最深處。一種滾燙的酸脹感猛然衝上鼻腔,視線瞬間被洶湧而上的水汽模糊。溫熱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掙脫了眼眶的束縛,滾落下來,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在手中那片濃烈的大紅之上,迅速暈染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正好落在那古老雲雷紋與熾熱火塘印交融的縫隙邊緣。
“原來我們點燃的……從來不是一場婚禮……”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喜帖上那雲雷紋與火塘印交疊的邊緣,暈開一小片深紅。她的聲音哽咽著,帶著一種近乎頓悟的顫抖,“我們……我們隻是……隻是……”巨大的情感衝擊讓她一時語塞,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胸腔裏猛烈地衝撞著,急於尋找出口。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而沉穩的手,帶著熟悉的氣息,輕輕覆上了她的手背。蘇明遠不知何時已站到她身後。他沒有言語,隻是微微俯身,伸出另一隻手,用指腹極其輕柔、無比珍重地接住了她正從下頜滑落的那滴滾燙的淚珠。他的指尖溫熱,穩穩地托著那滴小小的、承載了太多情緒的淚水。
“是火種。”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種穿透時空塵埃的沙啞,卻蘊含著磐石般的篤定,“婉兒,你看。我們點燃的,從來不是一場終將散去的筵席煙火。”他的目光與她含淚的視線一起,深深烙在那張凝聚著兩個古老民族印記的喜帖上,仿佛穿透紙背,看到了大涼山熊熊燃燒的火塘,看到了火把節上照亮夜空的熾熱長龍,也看到了慶朝宮燈裏搖曳的燭光。那些不同源頭的火焰,跨越了千山萬水,跨越了漫長歲月,在此刻這張粗糙的紅紙上奇異地相遇、纏繞、升騰。
他的聲音沉靜而悠遠,如同古老的編鍾在時光深處被輕輕叩響“這火種,落在涼山的火塘邊,便能燃起照亮夜空的火把;落在都市的角落,或許隻能映亮小小的一盞心燈。但無論大小,無論明暗,”他托著淚珠的手指微微收攏,仿佛將那一點溫熱緊緊護在掌心,聲音裏注入一股斬釘截鐵的力量,“隻要它還在傳遞,還在燃燒,那些深藏在血脈裏的古老回響,就永遠……不會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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