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幕 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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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門在身後沉重地合攏,隔絕了歌劇院殘留的喧囂與那維萊特最後的目光。
    警備隊員沉默地押解著莫洛斯,沿著被雨水浸濕的石階向下,走向通往楓丹廷水下的專用通道。
    他們走向歌劇院的後方,最終抵達一個巨大的、由鋼鐵鑄成的升降機平台。
    平台邊緣,洶湧的海水在翻湧,發出沉悶的轟鳴。
    這裏是通往梅洛彼得堡——楓丹水下監獄的唯一入口樞紐。
    因此,進入梅洛彼得堡的犯人幾乎沒有逃獄的可能,唯一的出入口都有執律庭晝夜不分的嚴格看守。
    隨著升降機不斷向下,愈發沉悶的氣氛將莫洛斯籠罩。
    過了幾分鍾,踏出升降機的莫洛斯抬頭看去,一名穿著製式深藍製服、表情刻板的接待員坐在一張金屬長桌後,桌上堆放著厚厚的登記簿、墨水瓶和一架楓丹科學院製式留影機。
    他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冊子,直到腳步聲靠近才懶洋洋地抬起頭。
    “新來的?”
    他聲音平板,帶著長期在壓抑環境下工作的麻木。
    “編號、當前日期、序列號、姓名。”
    他機械地開口,蘸了蘸墨水,筆尖懸在登記簿上方。
    “莫洛斯。”被鐐銬鎖住的少年平靜地回答。
    筆尖在紙麵上頓住,留下一個迅速擴大的墨點。
    接待員猛地抬頭,臉上那層職業性的麻木瞬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莫洛斯被兜帽陰影籠罩的臉上,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莫…莫洛斯大人?”
    他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聲音在空曠的平台上激起微弱回音。
    旁邊的警備隊員麵無表情,但繃緊的下頜線透露出他們同樣緊繃的神經。
    “請登記吧。”莫洛斯側過頭,糾正道,“還有,不需要這麽稱呼我。”
    他在提醒現在雙方截然不同的身份。
    接待員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翻動登記簿,找到對應欄目,顫抖著寫下名字,墨水幾乎糊成一團。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依舊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罪…罪名?”
    “謀殺蒙德籍旅者戈弗雷。”押解的警備隊員代為回答。
    接待員在登記簿上飛快記錄下這行字,每一個筆畫都顯得沉重無比。
    他放下筆,拿起那架沉重的留影機。
    “現在…需要拍攝畫片存檔。正麵和側麵。請您你配合。”
    莫洛斯沒有抗拒。
    他緩緩抬起被鐐銬束縛的雙手,伸向頭頂的兜帽邊緣。
    在接待員和警備隊員屏息的注視下,他輕輕將兜帽向後拉下。
    那張曾在楓丹廷高層上令人敬畏、在民眾眼中代表公正與力量的年輕麵容,此刻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
    白皙的皮膚,緊抿的薄唇,那雙與常人完全不同的眼眸,以及曾讓見過無數美人的阿納托利也為之動容的麵容。
    無一不證實著他的身份。
    接待員倒抽一口冷氣,握著留影機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鎂光燈刺眼地閃爍了兩次。一次正麵,一次側麵。
    強光短暫地照亮了他的臉龐,又迅速熄滅,將他的麵容重新投入陰影。
    照片定格了他作為“謀殺犯”的身份,也將他昔日的榮光徹底封存。
    在留影結束後,莫洛斯重新拉上兜帽。
    警員不知道這種做法符不符合梅洛彼得堡的規矩,用眼神示意了下接待員。
    接待員如夢初醒,趕忙點頭示意沒有問題。
    隻要能幹活或者能討些樂子,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並沒有任何其他要求。
    “與您確認一下刑期是三十年…”
    接待員聲音幹澀地補充道,仿佛完成了一項極其艱難的任務,迅速將登記簿推遠了些。
    “流程走完了,帶他下去。”為首的警備隊員示意。
    他們被引向平台邊緣停泊的一艘小型巡軌船。
    船身狹長,覆蓋著防水篷布,僅能容納幾名乘客。
    船上已經坐著一個穿著破舊囚服的犯人,他蜷縮在角落,低著頭,衣服破爛不堪,散發著黴味。
    莫洛斯注意到同樣在船上,但無論是神態還是氣勢都和一旁真正的犯人截然不同的一人。
    是負責押運的梅洛彼得堡“看守”?
    莫洛斯注意到對方身著的衣物,並非梅洛彼得堡或楓丹廷執法機構的常見製服。
    看來對方隻是由監獄內表現尚可的囚犯擔任的低級職務。
    為了減刑?還是誰下的命令?
    囚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厭惡地瞥了眼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停下腳步的莫洛斯,粗魯地示意其上船。
    “快上去!磨蹭什麽!”
    “好。”
    莫洛斯應了一聲,踏上搖晃的船板,在另一個角落坐下。
    犯人似乎感覺到了新人的到來,微微側頭看了一眼,但兜帽下模糊的麵容顯然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又迅速低下頭,將自己抱得更緊。
    巡軌船發出低沉的嗡鳴,沿著預設在水下的軌道緩緩啟動,駛離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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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身兩側是巨大的透明玻璃窗,窗外是幽深的海底世界。
    巨大的海草如同鬼魅般搖曳,發著微光的深海魚群在黑暗中遊弋。
    光線極其昏暗,隻有船頭一盞小燈和窗外深海生物偶爾發出的冷光,照亮船內壓抑的空間和乘客們麻木或絕望的臉。
    巡軌船在寂靜中航行了一段時間,最終抵達一個更加龐大、完全由金屬和厚重玻璃構築的水下堡壘入口。
    巨大的閘門緩緩開啟,將巡軌船吞入內部。船停靠在一個燈火稍亮、但空氣更加渾濁悶熱的內部碼頭。
    “到了!下來!”負責押運的囚犯看守率先跳下船,不耐煩地催促。
    莫洛斯和犯人依次下船。
    囚犯瞥了一眼特立獨行帶著兜帽的莫洛斯,似乎低聲罵了幾句,“裝逼”之類的話。
    隨後又看看旁邊那個幾乎站不穩的犯人。
    對方才是第一次來到梅洛彼得堡的人應該有的模樣。
    他臉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用一種奇怪憐憫的語氣,對他們說道。
    “喂,兩個新來的家夥。最後看一眼這裏吧。”
    他指了指旁邊一塊巨大的觀景窗,窗外依舊是那片深邃、隔絕一切的海底景象。
    “進了裏麵,可就再也看不見天了。說不定…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了。”
    犯人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絕望地看了一眼窗外無邊的黑暗,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莫洛斯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敏銳的觀察力捕捉到了囚犯話語中的異常,以及他隱藏在話語深處,那遠超一般囚犯應有的、深入骨髓的絕望。
    他側過頭,目光透過兜帽的縫隙,落在那個囚犯布滿傷痕的皮膚上。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痕,深紫色的淤青和暗紅色的結痂觸目驚心。
    看樣子對方也是梅洛彼得堡的老油條了,不可能是入獄前留下的輕微傷,這種痕跡更像是被人用硬物打擊所致。
    “你的罪行是什麽?”
    囚犯即將引他們繼續前進時,一道聲音突然止住他的腳步。
    他回過頭,似乎沒有想過會有新人主動和他搭話,還問這麽私密的事情。
    這種問題在梅洛彼得堡裏,就像在水上見麵就問人家住哪裏一樣冒犯。
    “偷竊,大概幾萬摩拉吧?”
    但囚犯還是回答了莫洛斯。
    或許這個罪名勾起了他的往事,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懷念,但很快又被一片陰冷覆蓋。
    偷竊,幾萬摩拉?
    莫洛斯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按照楓丹律法,這種程度的偷竊,刑期雖然不會很短,但也絕不足以讓人產生“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天”的絕望,更不會在身體上留下如此密集而殘酷的傷痕。
    眼前這個囚犯的狀態,更像是經曆了長期的非人折磨,而非簡單的服刑。
    “為了你出人意料的膽量,好心提醒一句。今後少在這裏問這種問題。”
    囚犯轉過頭,繼續埋頭趕路。
    梅洛彼得堡…在正義無法觸及的水下,這裏的秩序究竟有多麽混亂?
    眼前通道的牆壁上布滿了粗大的管道、閃爍的信號燈和無數精密咬合的齒輪、連杆。
    那是驅動整個梅洛彼得堡龐大機械係統的發條機關的一部分。
    巨大的金屬摩擦聲、蒸汽嘶鳴聲和齒輪轉動的嗡鳴在這裏匯聚成震耳欲聾的工業噪音,足以彰顯這座海底監獄運行的森嚴與冷酷。
    幾台維護用的自律機關在軌道上無聲滑過,機械眼掃視著新來的囚犯。
    一架由厚重鋼板和粗大鐵鏈構成的升降機停在麵前,柵欄門敞開著,像一個沉默巨獸的咽喉。
    “進去!”囚犯指了指升降機。
    莫洛斯和犯人被推入升降機。
    那個囚犯並沒有跟隨,他轉過頭,對不遠處的看守露出了諂媚的笑容,低頭哈腰地從對方高傲的神情中,接過了幾張輕飄飄的紙卷。
    沉重的柵欄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閉、鎖死。
    刺耳的警鈴聲響起。
    升降機猛地一震,開始向下沉去。
    頭頂的燈光迅速遠離,四周被更深的黑暗和更密集的機械噪音所包圍。
    鋼鐵的牆壁擠壓著空間,隻有幾盞昏暗的紅燈在頭頂閃爍,映照著犯人慘白絕望的臉。
    失重感持續了漫長的一段時間,仿佛正墜向無底深淵。
    最終,伴隨著一聲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和蒸汽泄壓的嘶鳴,震動停止了。
    升降機的柵欄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一股混合著汗臭、鐵鏽、黴變、劣質食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血腥與絕望的氣息,如同粘稠的實質般,猛地撲麵而來,瞬間灌滿了莫洛斯的鼻腔和肺部。
    眼前,是一個龐大到望不到邊際、由冰冷鋼鐵、粗糲岩石和昏暗燈光構成的巨大地下空間。
    高聳的金屬管道布滿每一處角落,遠處是來來往往神情麻木或凶戾的囚犯。
    空氣中回蕩著模糊的叫喊、粗魯的嗬斥、金屬碰撞的噪音,以及一種無處不在的、低沉壓抑的嗡鳴。
    這裏沒有天空,沒有陽光,隻有永恒的昏暗、金屬的冰冷和人性的沉淪。
    梅洛彼得堡。
    真正的海底監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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