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旦聽聞此事之後，不禁微微一笑。
    這笑容之中並無半分嘲諷或輕蔑之意，反而蘊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與讚賞。
    這些在後世常常被人提及的崇高理念，譬如“人道主義”、“眾生平等”之類的詞匯，我華夏的先祖早在兩千餘年之前便已然孕育出了其萌芽。
    這是何等輝煌燦爛的文明成就！
    若是以西方的公元紀年方式來計算，現今不過是公元前一百多年的時代。
    彼時的歐羅巴大陸之上，那些自詡為“文明開化”的大不列顛先民們，尚且過著茹毛飲血、穴居野處的原始生活。
    而所謂的“日耳曼部落”更是落後不堪。
    他們依舊身披獸皮，甚至赤裸著下身，在廣袤的原始森林之中呼嘯狂奔，以狩獵為主要的生存方式。
    那時的他們，又哪裏會有這等高尚的道德情操與深邃的思想境界？
    墨家所倡導的這種“兼愛非攻”以及其中蘊含的“人道”理念，確實令人感到驚歎不已。
    非常適合被詳細地記載於史書之上，流傳給後世子孫。
    以此作為我華夏文明曾經無比燦爛輝煌的曆史佐證。
    隻不過，這些理念雖然美好，卻更適合流傳後世作為一種理論來進行研究探討。
    而非直接付諸於實際的行動，尤其不適合由高高在上的帝王來親自推廣實施。
    顯而易見，劉徹對於墨家的這套理論學說毫無半分興趣。
    此刻，他的口中依舊在喋喋不休地咒罵著，臉上的怒意也絲毫未曾消減。
    劉旦在心中暗自思量，倘若任由老劉這般無休止地斥罵下去。
    恐怕用不了多久，墨家學派便會被他徹底記恨上。
    一旦皇帝真的動了雷霆之怒，說不定在哪一天盛怒之下，便要對整個墨家門派痛下殺手，趕盡殺絕了。
    為了不讓這些堪稱華夏文明瑰寶的早期科學家們平白無故地遭受滅頂之災。
    劉旦連忙開口，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父皇還請息怒，此等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兒臣這裏倒另有一樁真正的大事，而且是一條能讓國庫錢糧驟然暴增的絕妙計策！”
    “哦？”
    一聽到與錢財相關，劉徹立刻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他臉上的怒火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雙目炯炯放光地注視著自己的愛子。
    那眼神之中寫滿了熱切的期待，先前那副暴君的模樣刹那間便已蕩然無存。
    當今的天子近來為了修築州道之事，幾乎將國庫的積蓄都已掏空。
    正為了錢糧短缺而大傷腦筋，此刻聽聞有發家致富的門路，又如何能不心動萬分？
    “老三趕快說來聽聽，究竟是何等能夠生財的妙計？莫要再賣關子了！”
    劉徹急不可耐地連聲催促道。
    “父皇，兒臣在西域的那些商隊，您想必多少也曾有所耳聞吧？我指的是那些正經經營買賣的商旅隊伍，而非那些暗中刺探情報的密諜。”
    “父皇可知，這些常年奔波於絲綢之路上的商隊，簡直就是一座可以源源不斷開采的金山啊！僅僅是運送一些絲綢布料過去，返程之時便能滿載著金沙與珠寶而歸，其間的利潤之豐厚，簡直令人咋舌！”
    “而且，這種賺錢的速度，可一點兒也不比那些所謂的‘諸侯國’向朝廷進貢要慢。反倒更加的持續和穩定，如同取之不盡的泉眼一般，涓涓不息！”
    劉旦此番言語並非是刻意誇大其詞。
    他自己府上的那十幾座堆滿了金沙的庫房，便是最有力的明證。
    鋒利的刀劍已經強行叩開了西域各國的門戶，財富正等待著被源源不斷地攫取！
    劉旦之所以要將自己這條財路公之於眾，實則是由於他發現，僅憑一人之力，終究難以吞下整個西域的龐大市場。
    所謂獨木難支，便是此理。
    索性便拉上老劉一同來分享這塊鮮美誘人的肥肉。
    此舉一來可以有效地充實老劉那日漸幹癟的錢袋子。
    二來也能夠帶動整條絲綢之路的繁榮與發展，從而間接地促進大漢王朝的商業進步。
    讓商業變得繁榮興盛，又有何不妥之處呢？
    這可是劉旦精心飼育的一頭“肥羊”，不先將它養得膘肥體壯，日後又如何能夠痛快地宰殺取肉？
    天子乃金口玉言，其一言一行都會對下產生深遠的影響。
    倘若皇帝也親自下場，經營起了這絲路的生意。
    那麽朝中的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們，自然會爭先恐後地跟風效仿。
    劉徹聽了劉旦這番推心置腹的介紹之後，眼中頓時閃耀起一股貪婪而熾熱的光芒。
    然而他的口中卻依舊故作懷疑地說道
    “當真有這般容易賺錢？你小子不是在故意哄騙為父吧？”
    劉旦坦然地微微一笑，隨即攤開雙手道
    “其他的事情，兒臣不敢胡亂斷言。但販賣絲綢這門營生，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那些西域小國的王公顯貴們，可都是些極會享受生活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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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他們的國家打得再如何天翻地覆、日月無光，即便他們治下的百姓過得再如何困苦淒慘、如同豬狗。他們自身的奢華享樂卻從未有過片刻的停歇，區區一些絲綢織物又算得了什麽？”
    “父皇若是心中尚存疑慮，不妨親自去嚐試一番，屆時不就立刻能夠見分曉了嗎？”
    劉徹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算是勉強應承了下來。
    他的這番反應，恰好在劉旦的預料之中。
    自從西域各國紛紛前來朝拜，絲綢之路正式宣告開通以來。
    真正能夠在西域之地賺得盆滿缽滿之人，其實隻有劉旦一個。
    其餘的那些商隊，大多都是落得個血本無歸的淒慘下場。
    追究其根本原因，自然是因為劉旦一直在幕後進行著精心的策劃與布局。
    他將整個西域攪成了一鍋亂粥，各國之間混戰不休，局勢動蕩不堪。
    尋常的商隊若是膽敢貿然深入西域，往往便會遭遇到身份不明的亂兵的劫掠與屠殺。
    隻要遇上一次，便是人貨兩空、屍骨無存的結局！
    經過了幾次三番的慘痛教訓之後，便再也沒有商隊敢於冒險西行。
    絲路之上的貿易往來也因此而陷入了長期的停滯狀態。
    但是，劉徹的情況就大為不同了。
    他乃是九五之尊的當朝天子，隻需一聲令下，便能輕易組織起一支數千人規模的精銳護衛隊伍。
    其實力之雄厚，足以橫行無忌，所向披靡。
    有了這等強大無比的武裝力量作為保障，西域那混亂不堪的局勢，反而成為了他獨特的優勢——局麵越是混亂，生意反而越是好做。
    這種壟斷經營所能帶來的巨大利益，足以令任何人眼紅垂涎！
    事情的後續發展，果然與劉旦所預料的完全一致。
    劉徹在初次嚐到了甜頭之後，便一發而不可收拾。
    由起初試探性地派遣一支數百人的小型商隊，迅速擴充到了第二次派遣時的兩千人的龐大隊伍。
    到了第三次遠行之際，他更是不惜血本地下令少府署，在全國範圍之內大肆收購各種奇珍異寶。
    所收購的物品不再僅僅局限於絲綢，但凡是稱得上奢侈之物，統統都被納入了采購清單之中。
    這一次，劉徹親自組織起了一支規模達到萬人的浩蕩商隊。
    其聲勢之浩大，簡直無異於打著經商的旗號，行使著軍事入侵的實質！
    在那段時日裏，劉徹無論是見到何人，臉上都總是掛著春風滿麵的笑容。
    他顯得意氣風發，仿佛是發現了一座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礦一般，欣喜若狂。
    就連走路的姿態，都帶著一股飄飄然的輕快之感！
    劉旦也是在後來才輾轉得知，老劉在西域經營生意的手段，比他自己還要花樣繁多上百倍！
    所有運往西域的貨物，無一例外地都被冠以了“漢朝宮廷禦用之珍品”的尊貴名頭。
    就連一個再也尋常不過的陶製溺器，也被天花亂墜地吹捧成了“陛下曾經親自使用過的貴重之物”。
    其價值連城，身價也因此而倍增！
    這個噱頭一經推出，立刻便在整個西域地區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不僅是那些傳統的西域小國爭相前來搶購。
    就連那些新近才宣告自立的漢家“諸侯國”，更是展開了瘋狂的競價，不惜為此而投入巨額的血本！
    為了一件據稱是劉徹曾經隨手使用過的普通盥洗之盆。
    這些所謂的諸侯國之間，甚至不惜大動幹戈，兵戎相見，爭奪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他們所追逐的，並非是那物品本身的實用價值。
    而是其背後所代表的“正統性”的象征意義。
    任何能夠與大漢天子扯上些許關聯的物件，都被他們視作了證明自身政權合法性的珍貴無比的信物。
    獲取了這些所謂的“禦用之物”，話語權便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們自然可以隨心所欲地編撰故事。
    聲稱這些是本國開創之初，天朝上國的陛下親手賞賜的稀世珍寶。
    以此來彰顯自身與大漢皇室之間那份“非同尋常的聯係”。
    物品是真實存在的，你又怎敢斷言這背後的故事是虛構的呢？
    如此一來，這些新興“諸侯國”所最為欠缺的“政權正統性”難題，不就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嗎？
    而對於這些剛剛嶄露頭角的“諸侯國”而言，政權的合法地位，正是他們當前最為匱乏、也最為渴求的關鍵要素！
    當然，這種將尋常物品精心包裝成“禦用珍品”的巧妙伎倆，也唯有身為九五至尊的劉徹本人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地施展。
    其餘任何人倘若膽敢模仿此等行徑，都必將招致殺身之禍！
    那些後知後覺、急於跟風想要分一杯羹的文武百官及皇親國戚們，便隻能另尋他途。
    他們依靠著各種坑蒙拐騙、威逼利誘的手段，來攫取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巨額暴利。
    這些人一旦嚐到了其中的甜頭，便立刻深深地迷戀上了這種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讓異族之人乖乖掏空腰包的致富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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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直是沉溺其中，欲罷不能！
    倘若有哪個不識時務的商家膽敢拒絕購買，那也無妨。
    大可以拔出腰間鋒利的長刀，直接橫在對方的脖頸之上，看他還敢不敢再說半個“不”字？
    不論他們究竟采取了何種方式與手段，那條本應在數百年之後的唐朝才真正達到鼎盛的絲綢之路。
    如今在大漢王朝的初期，便已經綻放出了異常耀眼的光芒，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
    絲路之上的商旅隊伍，便如同川流不息的蟻群一般。
    絡繹不絕地往返於中原腹地與遙遠的西域之間，車馬的喧囂聲與揚起的漫天塵土交織在一起，蔚為壯觀。
    現如今，行走在這條遍地黃金的大道之上的，幾乎全都是大漢王朝中最有權勢的上層人物。
    他們所組織的商隊，規模一個比一個更為龐大，氣勢也一個比一個更為雄壯。
    動輒便是數千人乃至上萬人的龐大隊伍，使得渭水兩岸的商船往來如梭。
    其數量之多，甚至一眼都望不到盡頭，處處展現出一派繁華鼎盛的太平景象。
    在這段平和安寧、繁榮昌盛的日子裏，整個大漢王朝仿佛都邁入了一個黃金般的時代。
    國內安定祥和，沒有任何天災人禍來打破這份美好的局麵。
    民間的黎民百姓們，正忙於修築全國各地的州道，為這個龐大帝國的交通大動脈添磚加瓦。
    而朝中的權貴顯要們，則一門心思地埋首於經商牟利，試圖從西域那片混亂的土地上榨取最後一滴財富。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著，奔波著，同時也都心滿意足地享受著這份難得的盛世繁華，個個都樂在其中，不亦樂乎！
    可惜，天意往往不隨人願，世事總是變幻無常。
    當你正深深沉浸在幸福與快樂之中的時候，總會有那麽一些人在暗地裏眼紅你的成就，嫉妒你的擁有，並且開始蠢蠢欲動。
    倘若這個人恰好還是你往日的仇家或是宿敵，那麽他心中的那份嫉妒之情便會燃燒得更加猛烈，怨恨的火焰也會燒得更加熾熱！
    時值入冬之際，初雪正輕柔無聲地降臨於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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