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王福貴和彭黑子就像兩隻陰溝裏的老鼠，白天縮在花溪村外那片不打眼的小樹林裏，晚上就摸到村子附近，盯著張衛國家老屋的動靜。
    樹林裏，蚊蟲多得嚇人，嗡嗡叫著往人臉上撲，叮得兩人渾身是包，又癢又疼。可一想到張衛國一家人現在過的紅火日子，這點罪，他們咬著牙也就忍了。
    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他們就能看到張衛國騎著那輛半舊的三輪車，馱著滿滿當當的木桶，還有不少特產，精神抖擻地往城裏去。
    幾個大木桶裏裝滿了黃鱔和小龍蝦！
    “他娘的，”彭黑子撓著脖子上的紅包，眼睛卻死盯著遠去的三輪車背影，唾沫星子橫飛。
    “光看那鱔魚桶，少說也得有七八十斤，還有那兩桶小龍蝦，加起來起碼九十塊打底！”
    王福貴蹲在地上，狠狠抽了口劣質煙卷，煙霧繚繞中，眼神更加陰鷙。
    “九十塊是他們三個人分的，張衛國、劉根生、張躍進，一人到手少說也有三十塊！一天三十，一個月就有九百，難怪這小子這麽快就能蓋新房子。”
    更讓他們眼紅的是，張衛國不光賣自己撈的東西。
    村裏的人家，攢了雞蛋、釣到的鯽魚、摸到甲魚、打下野鴨子，甚至山裏采的香菇、木耳、撿的板栗，都托他捎到城裏去賣。
    “這小子精著呢！”彭黑子憤憤不平。
    “幫人帶貨，他能不收跑腿費？就算一家隻刮幾毛錢油水，這整個村子下來，一天也能撈不少！”
    兩人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轉向村裏那正在蓋的新房。
    真是氣派，紅磚到頂，窗戶都換上了亮晃晃的玻璃，屋裏的地麵聽說是要用水泥打平！
    再想想自家那破泥瓦房，王福貴心裏的火就“蹭蹭”往上冒，燒得他五髒六腑都疼。
    三天貓下來，兩人把張家的作息摸了個透透的。
    每天傍晚六點多，吃過晚飯，張衛國、劉根生、還有那個叫躍進的小子，就準時騎車去丁家灣，通宵撈貨。第二天早上，也是六點左右才回來。
    村裏人要捎帶的東西，都在晚飯前送到張為民住的老屋那邊。
    現在負責過秤、記賬的是躍進和鐵柱。
    張衛國早上回來，扒拉幾口早飯，就把自家撈的和村裏人托賣的東西一股腦兒裝上三輪，再去城裏變現。
    第四天傍晚，眼瞅著張衛國他們又出發去了丁家灣的方向，王福貴把煙頭狠狠摁在地上碾滅。
    他轉頭看向彭黑子，臉上露出一抹壞笑：“黑子兄弟，不能再等了，就今天晚上動手！”
    彭黑子早就按捺不住了，聞言眼睛一亮：“王哥你說得對！這幾天看得真真兒的，錢肯定都收在家裏，不是劉三妹拿著，就是他那個俏媳婦李雪梅管著，肯定少不了！”
    王福貴吐了口濃痰，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股狠勁：“張振華這小子，今天也坐車去城裏學校了，這幾天都不回來！”
    “張衛國和他兄弟又去了丁家灣，他家老屋那邊，就剩一個老頭子張為民，帶著一群老娘們和三個娃兒！”
    彭黑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一個老家夥，幾個娘們，能頂個屁用！”
    “王哥，咱們這次不光要偷，要是她們不老實，就直接搶！必須把錢弄到手，哥們這回可得發筆橫財！”
    “對！就得這樣！”王福貴眼中凶光畢露，“幹完這一票，咱們也去城裏瀟灑瀟灑！”
    兩人商量完畢，從懷裏摸出兩個冷硬的白麵饅頭，就著涼水胡亂啃了幾口，算是填了肚子。
    隨後，他們找了個更隱蔽的歪脖子樹，爬上去輪流放哨，順便眯瞪了幾個鍾頭，養精蓄銳。
    夜，越來越深。
    花溪村漸漸沉寂下來，隻有幾聲零星的狗吠。
    終於，張家老屋裏一盞昏黃的油燈也熄滅了。
    “時候到了！”王福貴從樹上滑下來，拍了拍彭黑子的肩膀。
    兩人動作麻利地換上早就準備好的黑色衣服，又扯出黑布蒙住了臉，隻留下兩隻眼睛在外麵。
    借著微弱的月光，兩人貓著腰，踮著腳尖，輕手輕腳地摸到了張家老屋的院牆外。
    院子裏靜悄悄的，隻能隱約聽到角落裏傳來“呼嚕呼嚕”的喘息聲，那是張家的看門狗旺財在睡覺。
    彭黑子從懷裏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散發著肉香的骨頭——這是他倆白天特意準備的。
    他衝王福貴使了個眼色，然後掂量了一下，朝著院子裏旺財睡覺的方向，用力扔了過去。
    “啪嗒。”
    肉骨頭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這上麵可是加了料的。
    兩人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院牆內，等待著旺財來啃。
    旺財耳朵很警覺，骨頭落地的輕響一下子驚醒了它。
    它從屋簷下的草墊子上爬起來，晃了晃腦袋，警惕地走到那塊散發著誘人肉香的骨頭跟前。
    鼻子湊上去，用力嗅了嗅。
    不對勁！
    這味道太香了點，而且，平白無故哪掉下來的骨頭？
    張衛國可沒少在它耳邊念叨：“旺財啊，外頭的東西不能亂吃！小心那些打狗的，把你藥翻了，拖去剝皮下鍋，燉成一鍋香肉！”
    旺財歪了歪狗頭，似乎想明白了。
    這肉骨頭，絕對有鬼！
    它不但沒吃，反而抬起前爪，“啪”的一下，把那塊加了料的肉骨頭給扒拉到牆角旮旯裏去了。
    然後，它猛地轉過身，衝著院牆外，“汪！汪汪！”就是一陣凶狠的狂吠。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外麵那倆孫子，想用這玩意兒對付狗爺？沒門！別以為俺傻，俺精著呢！
    院牆外的王福貴和彭黑子，聽著那中氣十足的狗叫，臉都綠了。
    狗叫聲這麽響，萬一驚動了屋裏的人，或者別的鄰居，他們可就白忙活了。
    幸好裏屋傳來張為民的說話聲：“旺財，你叫什麽呢？”
    聽到主人老爹的聲音，旺財閉上了狗嘴，繼續回草墊子上睡覺。
    “媽的！這狗東西！不上當！”彭黑子低聲咒罵。
    王福貴也是眉頭緊鎖，這第一步就卡殼了，出師不利啊！
    “咋辦，王哥？”彭黑子壓低聲音問。
    王福貴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慌什麽！一條狗而已，咱們不從前門進！”
    他朝院子側後方努了努嘴：“走後門，繞開它！隻要進了屋，還怕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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