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周德海把桌子上的煙和酒收進櫃子裏，又撥打了財務室的電話。
    5分鍾後，一個短發女同誌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周德海問她：“小陸，這位是張衛國同誌，他想租咱們廠裏啟明街上的那間倉庫，你看看一個月租金需要多少錢？”
    姓陸的小姑娘打開手裏的筆記本，翻了幾頁後，認真回答：“周主任，那個倉庫有100平方，可是地段不太好，如果要出租的話，每個月20元。”
    話音剛落，張衛國便說：“周主任，價格沒問題，那咱們就簽租賃合同吧。我要租五年，所有租金一次性付清，同時合同上還要注明，五年後同等價格的情況下，我有優先租賃權！”
    說完，他直接從包裏拿出一摞現金，數了120張，一共是1200元。
    周德海和姓陸的財務都嚇了一跳，雖然他們家裏也不缺錢，但是卻也不會出門帶這麽多錢。
    財務回過神來，急忙說道：張同誌，您稍等，我回辦公室拿合同。”
    說完風風火火地跑了，再回來時，她手裏多了兩份租賃合同。
    簽字蓋章，手續辦好後，張衛國從周主任手裏接過鑰匙，又向他道了謝。
    “周主任，這次真是多謝你幫忙，那明天早上8點鍾，我在廠門口等著。”
    周德海笑著說：“你放心，等會我就通知車隊，讓他們跟著你一起去永安村裝東西。”
    搞定貨車和倉庫這兩件大事，張衛國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隻覺得渾身都輕快了不少。
    明天小舅子李春波就要從鄉下過來幫忙了，這小子第一次來城裏，可不能虧待了他。
    心裏踏實了，就該顧著眼下的人和事。
    張衛國蹬上自行車，直奔供銷社。新毛巾、新牙刷、搪瓷臉盆、香皂、帶蓋兒的水杯……林林總總給李春波置辦了一套全新的行頭。
    想到這幾天劉根生他們跟著自己忙前忙後，累得跟孫子似的，光靠嘴上說辛苦不頂用。
    張衛國走到肉案子前，笑著說：“同誌，給我來四斤排骨，要肋排，再稱兩斤豬耳朵，肥點的！”
    他又去副食區，稱了半斤炸得金黃酥脆的花生米。
    這年頭，肚子裏沒油水，說話都沒底氣。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跟著他張衛國掙大錢！
    晚上，張衛國親自掌勺。
    排骨剁成大小勻稱的塊兒，洗淨瀝幹。
    整整兩頭紫皮大蒜，拍碎剁成蒜末，一半用來醃製排骨，加上醬油、料酒、少許鹽和糖，抓勻乎了醃它半小時。
    這蒜香排骨，就得蒜味衝，才夠勁兒！
    豬耳朵刮洗得幹幹淨淨，冷水下鍋，扔進幾片厚薑、兩段大蔥、三五個八角、一小撮花椒，大火燒開轉小火，咕嘟咕嘟煮上四十分鍾。
    用筷子一戳，軟爛適中，撈出來，晾涼，趁著還有點溫乎勁兒，快刀片成薄如蟬翼的片兒。
    香菜、小蔥切段，薑蒜切末，一股腦兒倒進大碗裏，醬油、陳醋、鹽、糖、香油，再來點提味的辣椒油，調成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料汁兒。
    嘩啦一下，淋在切好的豬耳朵上，用筷子那麽一拌，香氣瞬間就竄起來了，饞得人直咽口水。
    除了這兩道硬核下酒菜，砂鍋裏還燉著一隻老母雞，黃澄澄的雞湯翻滾著濃鬱的香氣。
    鐵鍋裏，一條巴掌大的鯉魚被煎得兩麵金黃，滋滋冒油；最後，清炒了一盤碧綠生青的小油菜。
    菜上桌，酒滿杯。
    張衛國端起玻璃杯，環視一圈無比興奮的眾人：“根生、鐵柱，雪梅，桂花，這幾天，辛苦大家了！”
    他頓了頓，聲音中帶著感激：“為了提前慶祝咱們‘張記米粉’開張大吉，今晚咱喝點！”
    “該準備的，都差不多了，人也得歇口氣不是？明兒，咱們踏踏實實休整一天，後天一早，八點十八分，準時開業！”
    劉根生黝黑的臉上泛著紅光，舉起杯子：“好，衛國，有你這句話就成。來，走一個！”
    鐵柱也笑著說“走一個！”
    連李雪梅和張桂花麵前的杯子裏，也倒了一點白酒，臉上帶著對未來好日子的憧憬和羞澀。
    熱氣騰騰的飯菜，淳厚辛辣的酒香，還有那即將到來的，能實實在在攥在手裏的票子，像一把無形的火，瞬間點燃了每個人心裏的那股子衝勁和盼頭！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張衛國在自家還沒開業的店裏，嗦了一碗剛煮好的米粉，滾燙的湯粉下肚，渾身都舒坦了。
    他跨上自行車，迎著清晨微涼的風，直奔棉紡廠。
    廠門口，周德海果然守時，正背著手在那兒踱步呢。
    張衛國剛到五分鍾，就聽見廠區裏傳來一陣沉悶的引擎轟鳴聲。
    緊接著，工廠的大鐵門緩緩打開，四輛“大解放”卡車，排著隊，依次開了出來。
    車剛停穩，駕駛室的門就“嘎吱”一聲打開，跳下來四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司機師傅。
    周德海給張衛國介紹：“衛國，來，認識一下。這是咱們廠車隊的梁師傅、許師傅、郭師傅，還有這位羅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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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衛國連忙從挎包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香煙，周主任和四個師傅一人一包，誰也沒落下。
    “哎呀，衛國兄弟，你這太客氣了！”梁師傅年紀稍長，咧嘴一笑。
    “沒事，麻煩幾位辛苦跟我跑一趟，這些都是應該的。”
    張衛國對於人情世故早就爐火純青，廠裏的工錢是他們該拿的，給自己做事，他自然也要表示。
    幾句透著熟絡勁兒的寒暄過後，張衛國麻利地爬上梁師傅那輛車的副駕駛座。
    “梁師傅，咱們去永安村。”
    “好嘞！坐穩！”
    梁師傅一腳油門，方向盤一打，頭車率先駛出，後麵三輛緊隨其後。
    四十五分鍾後，卷著一路煙塵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永安村的地界。
    村口老槐樹下閑聊的老人，都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張望著這難得一見的陣仗。
    四輛大卡車碾過村口的土路，停在了李延安家門口。
    張衛國坐在副駕駛上，衝著院子裏就喊了一嗓子：“爹，春波，出來上車了！”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老丈人李延安急匆匆地走出來，身後跟著小舅子李春波。
    “哎，衛國來了。”李延安看著門口這陣仗，也是吃了一驚，四輛大卡車。
    “早點幹完早點省心。”張衛國笑了笑，指了指後麵的一輛車，“爹，春波，這車坐不下了，你們上後麵那輛車”
    “好嘞！”李延安也沒多問，招呼著兒子，“春波，走，去曹建家。”
    看到兩人麻利地爬上了車，張衛國對梁師傅道：“梁師傅，繼續往前開，到了路口左轉，我給你指路。”
    梁師傅方向盤一打，車子再次啟動，後麵三輛車依次跟上。
    也就是五分鍾的功夫，四輛“大解放”就停在了曹建家門口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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