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建和他媳婦看到車隊，尤其是從車上下來的張衛國，兩人懸著的心，總算是“咚”地一下落回了肚子裏。
    曹建迎上來，黝黑的臉上難掩激動：“衛國兄弟，路上順利嗎？剛才有人說看到四輛車，我以為不是你們呢。”
    張衛國拍了拍他的胳膊：“曹大哥，說好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這些蓮藕，可是他們一家子今年的盼頭。
    能不能好好過個肥，就看這些蓮藕能賣多少錢了。
    “別愣著了，趕緊幹活！”張衛國大手一揮。
    接下來的事兒，就沒什麽花哨了。
    村裏早就得了信兒，自發來了十幾個精壯的漢子幫忙。
    曹建家門口臨時搭了個大磅秤，一筐筐昨天從泥裏挖出來、還帶著濕氣的蓮藕被抬上磅秤，過稱，記數。
    “一百二十三斤！”
    “九十八斤！”
    “一百零五斤！”
    記賬的小夥子扯著嗓子報數，旁邊立刻就有人七手八腳地把稱好的蓮藕抬起來，小跑著，嘩啦啦地往卡車車廂裏裝。
    人聲鼎沸，整個曹家院子門口，熱鬧得像趕集一樣。
    張衛國在一邊看著，偶爾跟曹建聊幾句，眼神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環節，確保不會出岔子。
    一直忙活到中午，總算裝滿了兩車。
    曹建媳婦從廚房裏出來：“衛國兄弟，師傅們，老少爺們兒，歇會兒！飯做好了，先墊墊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接著幹。”
    堂屋裏支起了兩張大桌子，桌上的菜，可真叫一個硬實，看來這兩人早有準備。
    黃澄澄的土雞燉粉條木耳，雞塊燉得軟爛，香氣直往鼻子裏鑽；一大盤鹵得醬紅油亮的豬頭肉，肥瘦相間，看著就饞人。
    一大盆奶白色的鯽魚豆腐湯，湯麵上飄著翠綠的蔥花，酸菜炒幹辣椒，美味又下飯，主食是大白饅頭。
    “哎喲！曹兄弟，你家這夥食可太實在了。”梁師傅幾個常年跑車，在外頭吃飯是常事，可這麽地道、這麽舍得下本錢的農家飯，還真是少見。
    幾個司機師傅眼睛都亮了，剛才幹活的疲憊，好像一下子就被這飯菜香給衝跑了。
    張衛國臉上掛著笑，沒多說啥，心裏卻給曹建又加了幾分。
    這人，能處！
    辦事牢靠，做人也敞亮，不是那種隻顧著自己、摳摳搜搜的人。
    明年永安村種藕的事，交給他來牽頭，是穩妥的。
    眾人也不客氣，擼起袖子，甩開腮幫子就開吃。
    風卷殘雲一般，桌上的硬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吃飽喝足，嘴一抹，歇了小半個鍾頭，繼續幹活！
    太陽慢慢西斜，一直幹到下午四點多，最後一筐蓮藕也終於稱重裝車。
    記賬的小夥子拿著賬本過來，對曹建和張衛國說：“曹大哥，衛國哥，都稱完了，一共是一萬三千五百四十斤！”
    曹建接過賬本看了看，又遞給張衛國核對。
    張衛國表示沒有問題，曹建繼續說道：“衛國兄弟，零頭四十斤，抹了，你就給我按一萬三千五百斤算錢。”
    “行，曹大哥爽快！”張衛國點頭應下。
    他心裏快速算了一下：一萬三千五百斤，一毛三一斤，總共是一千七百五十五塊錢。
    “曹大哥，前幾天我給你預付了100元訂金，今天隻要再給一千六百五十五塊錢就成了。”
    “是的，金額沒問題。”曹建連連點頭。
    張衛國從帶來的大挎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用報紙包著的大方塊，當著曹建和他媳婦的麵，一層層打開。
    嶄新的大團結露了出來，他開始數錢，一張，兩張……數得不快，但很清晰。
    “這是一千六百五十五塊，你點點。”張衛國把數好的錢遞過去。
    曹建和他媳婦看著那厚厚一遝錢，手都開始哆嗦了。
    兩口子活了大半輩子，種田、養豬，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手裏能攢下兩百就不錯了，哪裏見過這麽多現金？
    兩人分別數了一遍後，才確認數目沒錯。
    曹建用力攥著錢，對張衛國保證道：“衛國兄弟，你放心！明年我發動咱們村，多種蓮藕。到時候，還都賣給你！”
    “好，那我就提前謝謝曹大哥了。”張衛國笑著應承下來。
    事兒辦完了，張衛國也不多留。
    “春波，上車。”他朝李春波喊了一聲。
    小舅子應了一聲，趕緊把中午抽空回家拿的幾個包袱扛上車。
    張衛國跟曹建、老丈人李延安道了別，又跳上副駕駛。
    “梁師傅，回德山市，去啟明街的倉庫！”
    “好嘞！”
    四輛滿載蓮藕的大卡車，再次發動，在村民們羨慕和期待的目光中，帶著滾滾煙塵，朝著德山市的方向，浩浩蕩蕩地駛去。
    天色擦黑的時候，車隊終於開到了位於紡織廠附近的倉庫門口。
    這是張衛國昨天租好的地方，裏麵夠大，也夠隱蔽。
    車子停穩，張衛國跳下車，從兜裏掏出準備好的零錢。
    他走到四個司機師傅麵前，一人手裏塞了兩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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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位師傅，今天辛苦了！這是我個人給的小意思，買包煙抽。”
    兩塊錢，在這個年代不算小數目了，相當於他們一天的工資。
    四個司機師傅頓時眉開眼笑，這相當於多出來的收入，廠裏可是照發他們工資的。
    “哎呀，衛國兄弟，你這太客氣了！”
    張衛國笑道，“師傅們，別推辭。以後我這生意做大了，有用車的時候，到時還得麻煩各位。”
    “車子今天就先停這兒，我找人卸貨。明兒一早，你們再過來把車開回廠裏就行。”
    這條街離棉紡廠不算太遠，幾個司機都熟門熟路，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行！那我們就先走了，衛國兄弟。”
    “好，各位慢走。”
    送走四個司機，張衛國把自行車鑰匙遞給李春波。
    “春波，我的自行車就放在斜對麵棉紡廠門口。你騎車回店裏去，跟你姐說一聲，我這邊卸完貨就回去，不用等我吃飯。”
    東門商業街離這裏不遠，騎自行車20分鍾的路程，找人打聽一下就能找到。
    李春波看著滿滿四車蓮藕，有點猶豫：“姐夫，這麽多貨，我留下幫你卸吧。”
    張衛國擺擺手：“不用，我昨天就已經找好卸貨的人了，你趕緊去店裏，把東西歸置好。吃完飯後，熟悉一下店裏放東西的位置，明天正式開業，你得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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