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天網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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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警笛聲由遠及近。
    當地分局接到協助請求,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了法醫和刑偵技術人員。
    法醫戴上手套,接過那根骨頭,僅僅看了一眼,便肯定地點了點頭:“初步判斷,是人類的脛骨,而且,從骨骼的纖細程度來看,很可能屬於一名成年女性。”
    顧向南和賀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和凝重。
    “立刻封鎖現場,進行地毯式排查!”帶隊的當地分局副局長當機立斷,大手一揮。
    十五名刑警,加上兩名經驗豐富的法醫,以野狗叼出骨頭的水泥管道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來,對這片廢棄的建築工地展開了地毯式搜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日頭從東邊升起,又緩緩向西邊落下。
    挖掘、翻找、勘察……每一個角落,每一片瓦礫,都不曾放過。
    整整二十個小時!
    當搜查進行到第二天淩晨,所有人都已經筋疲力盡,雙眼布滿血絲。
    “找到了!”一個年輕刑警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圍了過去。
    在一處堆滿碎石和廢棄建材的角落,移開最上層的幾塊預製板,再挖開泥土,裏麵露出了兩具已經高度腐敗的屍體!
    雖然屍體已經麵目全非,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法醫迅速上前進行初步勘驗,隨後小心翼翼地將兩具屍體裝入裹屍袋,帶回局裏進行進一步的屍檢。
    十幾個小時後,屍檢結果出來了。
    當地分局的法醫神情肅穆地走進臨時辦公室:“顧隊,確認了,兩具屍體,正是失蹤多日的劉慧芳和高誌彬!”
    顧向南立刻拿起電話,撥通了齊敬暉的號碼,告訴他省城這邊發現兩具屍體,法醫確認是劉慧芳和高誌彬。
    電話那頭,齊敬暉沉默了片刻,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向南,你們辛苦了。省公安廳剛剛傳來最新指示,讓我們立刻找到裴建的父親裴興昌和他的奶奶,從他們那裏尋找突破口。這兩個人,現在是關鍵!”
    “明白,我們馬上動身!”
    顧向南掛斷電話,拍了拍賀超,跟著省公安廳的同誌一起趕往裴建的老家。
    根據省廳提供的地址,車子在一座破敗的農家院前停了下來。
    顧向南和賀超對視一眼,整理了一下警服,邁步走了進去。
    院子裏,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太太正在喂雞,聽到動靜,她抬起渾濁的雙眼,警惕地望了過來。
    “你們找誰?”
    ”顧向南溫和的說:“大娘,我們是警察,想找裴興昌了解一些情況。”
    就在這時,裏屋的門簾一掀,一個麵容滄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他比檔案照片上要蒼老得多,六年的冤獄生活,在他臉上刻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溝壑。
    他就是裴興昌。
    “娘,你進去吧。”裴興昌開了口。
    他將目光投向顧向南和賀超,沒有半分意外,也沒有半分驚慌,隻是平靜地問:“是為了我兒子的事?”
    這份超乎尋常的鎮定,讓顧向南心裏咯噔一下。
    他點了點頭,開門見山:“我們想跟你聊聊劉慧芳和高誌彬。”
    裴興昌的嘴角扯出一個近乎嘲諷的弧度,他拉過一個小馬紮,自顧自地坐下:“聊吧,想知道什麽?”
    顧向南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們死了。”
    裴興昌的臉上,依舊是那片死寂。沒有驚訝,沒有動容,仿佛隻是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舊聞。
    賀超沉不住氣了,上前一步,語氣加重了幾分:“裴興昌,我們懷疑你兒子裴建,不僅殺了劉慧芳和高誌彬,省城那幾起警察被殺的案子,也可能跟他有關係!最早死的兩個警察,就是當年把你從家裏帶走的人!”
    話音剛落,裏屋傳來了“咣當”一聲,像是暖水瓶掉在了地上。
    裴興昌的身體猛地一僵,那雙死水般的眼睛裏,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屋門的方向,又緩緩轉了回來,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報紙上說的那個‘替天行道’的案子,真的是建兒幹的?”
    雖然是在鄉下,但這麽大的案子,早就通過鄉親們的嘴,傳得沸沸揚揚。
    顧向南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兒子現在在哪裏?”裴興昌抬起頭,第一次正視著顧向南的眼睛,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幾天前,他想殺我們所長,被當場抓獲。”顧向南沉聲道,“現在,人就在德山市車站派出所的羈押室裏。”
    裴興昌沉默了。
    良久,他站起身來,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警官,我跟你們去德山。”
    “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想他一錯再錯,我想……去做個了結。”
    這時,裴奶奶扶著門框,老淚縱橫地走了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我兒子命苦,我孫子也命苦……怎麽就攤上這種事啊……”
    裴興昌走到母親麵前,這個被冤枉了六年、飽經風霜的男人,眼中泛起了淚光。
    他扶住母親顫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娘,如果建兒真的殺了人,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我們就不能包庇他。法不容情,我們得認!”
    顧向南和賀超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裏五味雜陳。
    這是一個被毀掉的人,一個無辜入獄六年,青春和名譽都被葬送的可憐人。可偏偏,他卻比誰都更懂法理。
    顧向南點了點頭:“好,你跟我們走。”
    警車一路疾馳,在深夜時分返回了德山市車站派出所。
    裴建靠在椅子上,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無論小孟和另一名民警怎麽盤問,他都像個悶嘴葫蘆,一言不發。
    吱呀一聲,審訊室的門被推開。
    裴建不耐煩地抬起頭,剛想說“你們還有完沒完了”,話卻卡在了喉嚨裏。
    門口站著的,是顧向南,是賀超,還有他做夢都想讓他沉冤得雪的父親,裴興昌。
    那一瞬間,裴建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痞笑、不屑、頑抗、所有的偽裝,在他父親出現的那一刻,被擊得粉碎。
    他知道,他做的一切,全都曝光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裴建突然爆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笑聲在狹小的審訊室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和淒厲。
    “哈哈……哈哈哈哈!我認罪,我全認。”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被銬在桌子上,身體卻拚命前傾,雙眼赤紅,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衝著顧向南和賀超咆哮:“人都是我殺的,劉慧芳那個賤人,高誌彬那個畜生。還有那兩個披著警皮的王八蛋,都是我幹的!”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不過沒關係,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有那麽多人為我陪葬,我值了!”
    裴興昌再也支撐不住,捂住自己的臉,這個堅強了半輩子的男人,此刻像個孩子一樣,發出了嗚嗚的哭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建兒,是爹對不起你。是爹沒用,你不該為了爹,不該為了爹犯下這種大錯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然而,裴建臉上的狂笑卻慢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寒的冷漠。
    他看著痛哭流涕的父親,冷聲說道:“我不後悔,是他們該死。”
    他靠回椅子上,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
    “爹,你不用傷心,回家好好照顧奶奶。若是有下輩子,我再報答她的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