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和雲峰還沉浸在剛才那十幾萬件訂單的震撼裏，你看我我看你，嘴巴半張著，一直沒合攏。
    鄭濤卻顯得沉穩許多，這幾個月，他一有空就往書店和圖書館跑，服裝麵料、色彩搭配、企業管理，能找到的書他一本不落地啃。
    他看了一眼張衛國，開口道：“衛國哥，合同簽了，生產的事也定了。我琢磨著，咱們衣香麗影也得有個正經的辦公地點了，總不能老是在倉庫裏跟人談事兒，不像樣。”
    張衛國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鄭濤的成長，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他要的不是一個隻懂得聽命令的下屬，而是一個能獨當一麵，主動思考的左膀右臂。
    張衛國笑了笑：“聽鐵柱說，你們看了不少房，有合適的目標？”
    鄭濤立馬來了精神，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上麵記著密密麻麻的字。
    “我覺得比較合適的辦公室，一個就在水蔭路，離咱們租的倉庫不遠，走路十幾分鍾就到，以後去廠裏坐車也方便，就是租金可能貴點。”
    “還有一個在康樂路，租金便宜，但環境亂一些。”
    “那就先去近的看看。”
    張衛國對司機說：“師傅，麻煩改個道，去水蔭路。”
    出租車司機應了一聲，在下一個路口拐了個彎。
    十幾分鍾後，車子停在了一棟臨街的二層小樓前。
    八十年代末的羊城，處處都充滿了野蠻生長的氣息。
    這棟小樓外牆刷著白漆，在一片灰撲撲的舊建築裏顯得格外紮眼。
    鄭濤看中的地方就在二樓。
    房東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嘴裏叼著根煙，正在樓下的士多店門口買煙。
    見到鄭濤，他眼睛一亮，熱情地迎了起來：“哎呀，阿濤，你來了。”
    “陳老板，這位就是我們老板。”鄭濤介紹道。
    陳老板立刻把煙掐了：“張老板好，快，樓上請！”
    他領著一行人噔噔噔地上了樓，打開二樓的門，一股混雜著石灰和木屑的味道撲麵而來。
    裏麵的空間豁然開朗，足有一百二十多個平方，地麵是新鋪的水泥地，牆壁也剛刷過白灰，顯得幹淨又亮堂。
    幾扇大窗戶敞開著，午後的陽光照進來，能看清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
    陳老板介紹：“張老板你看，我這地方，格局方正，采光又好。”
    你們要是租下來，在這邊砌堵牆，隔出一個大辦公室。那邊靠窗，正好做個接待室，再弄個小會議室，擺幾盆綠植，氣派得很，最適合你們這種剛起步的公司了。”
    張衛國點點頭，走到窗邊，朝下望去。
    樓下就是馬路，不遠處就是公交站台，交通確實便利。
    離倉庫近，意味著以後盤點貨物、調配樣品都方便。
    隻需要花點小錢，找人做個簡單的隔斷，再采買一批辦公桌椅，就能馬上辦公。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陳老板身上，直接問：“租金怎麽算？”
    陳老板見他有興趣，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張老板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一塊錢一個平方，一個月就一百二十塊！”
    見張衛國沒說話，他又補充道：“不過咱們得按規矩來，兩押一租，合同最少簽一年。”
    一個月一百二，一年就是一千四百四十塊。
    這個價格，在這個地段，確實不算貴。
    但張衛國的腦子裏，卻立刻想起了鄭濤說的另一個地方——康樂路。
    他對陳老板點了點頭：“行，地方我看了，確實不錯。”
    “不過這麽大的事，我們兄弟幾個也得回去商量一下。這樣，陳老板，我們明天給你答複。”
    陳老板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如常，生意人嘛，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這是大事，的確該商量好。不過張老板，我這地方有好幾撥人等著看呢，你們可得抓緊啊！”
    張衛國笑了笑，沒接話。
    不管是買房還是租辦公室，貨比三家，多看看總沒錯。
    如果說水蔭路那邊還算得上是初具雛形的商業街道，那康樂路這邊，則更像是城鄉結合部，狹窄的巷子裏晾著五顏六色的衣服。
    車子在一條巷子口停下，鄭濤指著裏麵一棟灰撲撲的單層平房說：“衛國哥，就是那兒。”
    房東是個瘦小的中年人，看到他們，臉上立刻堆滿了笑。
    “老板們看房子的嗎？快請進，快請進。”
    這個地方的麵積確實更大，有一百五十個平方，但屋子裏的光線卻暗得多。
    牆角有幾處牆皮已經受潮脫落，露出了裏麵的紅磚，踩在老舊的木地板上，腳下會發出嘎吱聲。
    張衛國隻掃了一眼，就沒了興趣，但他臉上不動聲色，還是象征性地在屋裏走了一圈。
    他背著手，悄聲對旁邊的鄭濤說：“這裏雖然便宜，但太舊了，光線也不好。做生意，門麵很重要，不能讓人覺得咱們是草台班子。”
    張衛國對房東還是那套說詞，要商量一下。
    等走遠了，張衛國說：“明天我就去把水蔭路那間租下來。”
    鄭濤沒有絲毫異議，立刻點頭：“行，衛國哥你放心，裝修的事也不用找外人。等我和唐老板把布料的事敲定，我們就自己去買材料，砌牆、刷漆，我們自己來。”
    這話一出，旁邊的雲峰立刻附和：“哥，你家那房子我和鐵柱也有幫忙，砌牆粉刷這點活，交給我們，保證給弄得妥妥帖帖。”
    鐵柱也在一旁猛點頭，憨厚的臉上滿是認真。
    張衛國看著眼前這幾個幹勁十足的兄弟，笑了起來。
    “行啊，能幫我省錢，那自然是好事。”
    “省下來的錢，我也不揣自己兜裏，直接給你們當獎金發了。”
    “真的？”鐵柱眼睛一亮。
    “那必須的！”
    第二天，兵分兩路。
    張衛國讓鄭濤帶著雲峰和鐵柱，去東平製衣廠，跟進第一批麵料和輔料的采購清單。
    而他自己，則和楊漢庭，先去搞定辦公室。
    陳老板一見張衛國回頭，就知道這生意十拿九穩了。
    他笑得合不攏嘴，二話不說拿出合同，爽快地簽了字，收下押金和第一個月的租金。
    搞定了辦公室，張衛國馬不停蹄，又拉著李江辰去了電信局。
    這年頭，做生意沒個電話可不行。
    光是申請安裝一部座機，填表、排隊、繳費，就折騰了小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