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劍心對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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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腐葉的黴味混著血腥氣鑽進鼻腔,蕭無涯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他被縛在問劍宗"明心崖"的審訊石台上,周身三十六道問心鎖魂釘正滋滋吸收著劍骨裏的魔氣,卻始終無法觸及丹田深處那團與魔紋共生的暗紫色光繭——那是劍魔傳承與炎陽血脈交織的核心。
    "蘇長老,斷罪領域隻能維持半盞茶時間。"楚長老握緊玉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玉簡裏還存著崖底發現的那封血書。石台下,執法堂首座蘇刑周身縈繞著青銅色鎖鏈虛影,每道鎖鏈上都刻滿"罪罰贖"等古老劍紋,正是問劍宗秘傳的"斷罪領域"。
    蘇刑的瞳孔驟然收縮。當領域觸碰到蕭無涯眉心的魔紋時,他的神識突然被拽入一片血海——八歲的孩童赤足踩在燃燒的稻草上,懷裏抱著兩顆頭顱,發間還別著母親給的木劍發簪。村落中央的祠堂匾額已燒去半角,殘留的"炎陽"二字在火光中扭曲變形。
    "爹...娘..."孩童的聲音帶著血沫,胸口的劍形胎記正在灼傷的皮膚上泛出微光。他舉起染血的木劍指向天空,雲層中隱約可見數道劍光掠過,其中一道劍鞘上的紋路,正是幽冥殿的冥河印記。"天道不公...我蕭無涯...必以劍斬之!"誓言落地時,孩童的瞳孔突然閃過暗紫色,與十年後試劍台上的魔化如出一轍。
    現實中,蕭無涯猛然弓起身子,鎖魂釘迸濺出火星。蘇刑的額角滲出冷汗,神識裏的畫麵仍在繼續:血月之夜,一位黑袍劍修將孩童塞進亂葬崗的枯井,臨別前在他眉心種下光點——正是如今與魔紋對抗的問心劍印。而黑袍劍修轉身時,腰間懸掛的劍鞘,赫然刻著問劍宗初代祖師的名號。
    "原來...他父母是被幽冥殿所殺。"蘇刑的聲音沙啞,領域中的鎖鏈突然變得柔和。畫麵切換至三年前的劍塚,蕭無涯在劍池邊練劍,劍穗上係著半塊燒殘的玉佩,與崖底靈位上的斷玉分毫不差。每當他催動劍意,玉佩就會浮現出母親的聲音:"記住,我們炎陽劍侍的劍,隻斬不公。"
    "啊——!"蕭無涯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魔紋順著鎖魂釘的縫隙爬出,在石台上勾勒出七煞劍陣。蘇刑看到他丹田處的光繭裂開一道縫隙,裏麵竟同時存在問心劍印的微光與劍魔傳承的魔焰,如同陰陽兩極在劍骨深處博弈。
    "看他的劍骨!"楚長老驚呼。蕭無涯裸露的手臂上,第三十五道魔紋正在與問劍宗的入門劍印重疊,兩種紋路相互吞噬又彼此依存,竟在皮膚下形成流動的光河。蘇刑的領域鎖鏈突然被染成半黑半金,他清晰感受到少年靈魂深處的撕裂——既是滅族遺孤的恨意,又是問劍十年的純粹劍意。
    記憶碎片繼續閃現:試劍大會前一夜,蕭無涯在藏書閣查閱《炎陽劍侍錄》,指尖撫過"劍侍以骨為劍,以血為引"的記載時,劍骨突然傳來劇痛。書中夾著的半張殘圖,正是崖底石壇上的七煞鎖魂陣,而圖角的批注赫然是楚長老的筆跡:"九月初三,劍子血脈覺醒之日。"
    "停手!"蘇刑突然撤回領域,鎖鏈虛影應聲崩解。他望著蕭無涯逐漸清明的雙眼,發現少年眼中竟有與記憶中孩童相同的執著——那是曆經十年問劍仍未熄滅的火種。石台下的執法弟子正要嗬斥,卻見蘇刑單膝跪地,將代表執法首座的斷罪劍輕輕放在蕭無涯腳邊。
    "你父母...是為保護炎陽劍侍最後的血脈而死。"蘇刑的聲音罕見地顫抖,"三年前我在劍塚見過你娘的佩劍殘片,劍格上的雙劍紋章,與宗門密卷裏記載的炎陽王室劍侍完全一致。"他指向蕭無涯胸前的魔紋,"這些不是純粹的魔氣,是你父母用骨血為你凝聚的劍侍傳承,與劍魔的地煞魔紋產生了共鳴。"
    蕭無涯的喉結滾動,幹涸的唇瓣動了動:"那...試劍大會上的魔化..."話未說完,丹田處的光繭突然劇烈震動,劍魔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小崽子,你以為那些滅族的劍光真是幽冥殿所為?當年血洗炎陽村落的...可是你最敬愛的問劍宗長老!"
    楚長老手中的玉簡"當啷"落地。蘇刑猛地抬頭,發現蕭無涯眼中再次泛起暗紫,而石台上的魔紋竟組成了問劍宗某位長老的麵容——正是三年前在劍塚外失蹤的五長老。記憶碎片中,那道刻著幽冥殿紋章的劍光,劍柄處隱約可見問劍宗的雲紋裝飾。
    "斷罪領域...能照見靈魂深處的記憶,卻照不穿人心的偽裝。"蕭無涯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魔紋順著鎖魂釘逆流而上,震碎了所有問心鎖鏈。他站起身,斬塵劍不知何時出現在掌心,劍身上的魔紋與劍意正在融合,形成全新的血色劍紋,"蘇長老,你在我的記憶裏看到了滅族之夜,可曾看到那些劍光上的宗門印記?"
    蘇刑的臉色劇變。他終於想起,在蕭無涯的記憶中,那些所謂的幽冥殿劍光,劍柄處的冥河紋章下,還刻著極淺的問劍宗雲紋——那是隻有本門弟子才能催動的雙重偽裝。楚長老彎腰撿起玉簡,發現背麵不知何時多了行血字:"劍子歸位之日,正是問劍宗償債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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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聽我說!"楚長老向前半步,卻被蕭無涯揮劍逼退。少年眼中的清明與魔意交替閃現,每一道魔紋都在吞噬問心劍印的光芒,卻又被劍印反震出星火。蘇刑突然明白,所謂的"劍心對魔心",從來都不是正邪之爭,而是炎陽劍侍傳承與劍魔血脈在蕭無涯體內的融合與對抗。
    遠處傳來主峰的鍾聲,三長老大步流星趕來,腰間佩劍出鞘三寸:"蘇刑!為何停手?他體內有劍魔傳承,必須——"話未說完,便被蘇刑的斷罪劍橫在胸前。"他是炎陽劍侍的遺孤,是問劍宗當年承諾保護的血脈!"蘇刑的聲音如洪鍾,"三十年前那場血洗,我們欠他的債,該還了。"
    蕭無涯感覺腦海中轟然作響。劍魔的記憶與自己的十年問劍突然重疊:他想起楚長老教他第一式問心劍時的嚴厲,想起每次劍骨劇痛時掌門悄悄送來的養魂丹,更想起試劍大會上楚長老遲遲未刺出的那一劍。魔紋在胸口組成父母靈位的形狀,而問心劍印化作當年母親留下的木劍發簪,在識海深處發出微光。
    "我...究竟是誰?"他喃喃自語,斬塵劍突然發出清越劍鳴,將天際的陰雲劈開一道縫隙。蘇刑看著少年眼中掙紮的光芒,突然指向他劍骨上的第三十五道魔紋:"你是蕭無涯,是問劍宗第十三代弟子,更是炎陽劍侍最後的希望。那些刻在你骨血裏的,不隻是魔紋,還有你父母用生命為你守住的劍心。"
    主峰方向傳來破空聲,掌門帶著數位長老降臨。當他們看到蕭無涯劍骨上的血色劍紋時,臉色同時劇變。掌門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半幅畫卷:"三十年前,炎陽王朝覆滅之夜,我們確實參與了...但那是為了從幽冥殿手中搶下你。你父母用劍侍禁術將你的魔紋封印在劍骨裏,而我們...用問心劍印為你築起第二道防線。"
    畫卷展開,正是崖底壁畫的完整版本:問劍宗初代祖師與劍魔並肩而立,共同在劍塚深處刻下七十二道地煞魔紋。原來,所謂的劍魔傳承,本就是問劍宗開派祖師與域外劍修共同創立的雙脈劍道,一者修魔紋以鍛劍骨,一者修劍心以凝劍魂,唯有兩者合一,才能成就真正的"劍子"。
    "所以,我體內的魔氣...其實是劍侍傳承的一部分?"蕭無涯握緊斬塵劍,劍身上的血色劍紋突然與掌門畫卷上的劍魔虛影共鳴。他感覺丹田處的光繭徹底破碎,魔紋與劍印化作陰陽雙魚,在劍骨深處緩緩轉動,"那試劍大會上的魔化,還有崖底的七煞鎖魂陣,都是為了讓我覺醒劍侍血脈?"
    掌門默默點頭,眼中滿是愧疚:"幽冥殿曲解了傳承,他們想用炎陽遺民的骸骨強行喚醒你的魔紋,卻不知真正的劍子覺醒,需要劍心與魔心的共鳴。"他看向蘇刑與楚長老,"當年我們答應你父母保護你,卻還是讓你卷入了這場陰謀。現在,該由你自己選擇了——是執劍魔之劍斬盡不公,還是持問心之劍守護初心?"
    山風掠過明心崖,掀起蕭無涯破碎的衣擺。他低頭看著掌心跳動的兩種光芒,突然想起八歲那年在燃燒村落裏的誓言。魔紋在他心口勾勒出父母的輪廓,而問心劍印化作他們臨終前塞進他手中的木劍。當兩種力量在劍骨深處達成微妙平衡時,斬塵劍突然發出震天長鳴,血色與清光交織的劍影,直射向天際的血雲。
    "我的劍...既斬天道不公,也護心中所信。"蕭無涯抬頭望向諸位長老,眼中不再有迷茫,隻有曆經劫數後的堅定,"不管是炎陽劍侍還是劍魔劍子,我始終是問劍宗的蕭無涯。現在,該去會會那些用我父母靈位布置詭陣的幽冥殿賊子了。"
    蘇刑撿起斷罪劍,向來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好小子,這才是問劍宗的劍修。"他揮手撤去殘餘的領域,看著蕭無涯劍骨上流轉的雙色紋路,知道從此刻起,這個少年將踏上一條前無古人的劍道——融合魔紋與劍心,在正邪之間劈開屬於自己的道路。
    主峰的鍾聲再次響起,卻不再是警示的急響,而是送劍出征的長鳴。蕭無涯握緊斬塵劍,劍骨中的魔紋與劍印同時亮起,在他身後凝成一尊半魔半劍的虛影。那是劍魔的威嚴,也是劍侍的堅韌,更是他蕭無涯獨一無二的劍道之路。當他轉身走向崖邊時,夕陽恰好穿透雲層,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如同一位即將改寫劍道曆史的劍子,正邁向屬於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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