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至此，自來也突然變魔術般摸出油紙包，紅豆餅的甜香混著熱氣在屋內彌漫：
    “嗯！味道真好啊！這可是剛出爐的紅豆餅哦！看上去超好吃啊！”
    知朝望著桌麵蒸騰的熱氣，曾經讓她雀躍的香氣此刻卻化作刺鼻的苦。
    她垂下眼簾，用手撐著臉頰，聲音像浸了冰水：
    “您還是自己慢慢享用吧。”
    自來也拿起其中一個紅豆餅：
    “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毫不猶豫的將紅豆餅送入了自己的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誇張的大笑：
    “好吃好吃！說起來，那個老板娘的身材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啊！”
    不知是什麽原因，知朝心中的煩躁被煽起，她一掌拍在桌麵，霍然起身：
    “要買食物就好好買食物啊！不要天天把色眯眯的目光放在別人身上啊，你這個色老頭！”
    怒吼聲撞在牆壁上又彈了回來，當知朝看到自來也呆愣的表情時，愧疚如潮水漫過心頭，又羞憤的轉身離開。
    “......知朝？喂.....”
    沒等自來也反應，知朝已經咬著牙奪門而出，一路跑到河邊捧起河水潑在自己的臉上。
    徹骨的涼意冷卻了內心的煩躁，她望著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在波瀾中破碎，最終在眼前幻化成鋼化膜的碎片，讓她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
    “.....突然間怎麽了？你不喜歡紅豆餅的話，也不用這麽大脾氣吧？”
    知朝從地麵站起，看向麵色有些擔憂又無奈的自來也，眼裏彌漫上了某種陰暗的情緒。
    對了，自來也現在可是自己的一張鋼化膜啊。
    要是覺得煩人的話.....
    我的能力，應該還是有用的吧？
    她緩緩抬起手麵向疑惑的自來也，意識到自己要幹什麽的時候，她立馬又驚醒過來，無措的將手放了下去。
    你在幹什麽？
    那可是你的師父啊！
    那可是拯救了你的恩人啊！
    知朝咬著唇，使勁捏著自己的胳膊，將表情掩埋在發絲下，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斥責自己剛剛的可怕行為。
    自來也察覺到了她的精神正處於崩潰邊緣，恢複了嚴肅的神態後，用平靜的口吻，引導這她的情緒：
    “......知朝，所謂忍者的人生，其價值不是由其怎樣活著來決定的，而是由其到死之前有何作為來決定的....你能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知朝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這些，但還是配合的回道：
    “....什麽意思？”
    自來也微微蹲身，與知朝平視，目光中帶著洞悉一切的溫柔：
    “比如說惠子用生命守護了你，守護了這場戰鬥的勝利，她的人生因此有了無可替代的價值。而你此刻內心的掙紮，恰恰證明了她的犧牲是值得的，是令人尊敬的。因為你會痛苦，會自責，又會在最後一刻選擇清醒。”
    知朝偏過頭，不去看他：
    “那如果我沒有選擇清醒的話，我是不是就可以獲得更多的力量，去做壞事了？”
    他伸手輕輕撥開知朝擋在眼前的發絲，露出她泛紅的眼眶：
    “力量本身並無善惡，就像苦無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重要的是運用它的人，以及那人心中堅守的信念。”
    “雖然我不知道你剛剛抬起手的瞬間，在想些什麽。但是我知道最終讓你放下的，一定是你心底最初的善良。”
    知朝內心有所動搖，但依然咬著嘴唇，倔強的低著頭：
    “......那如果信念會給大家造成傷害的話，那還能被稱為自己正確的信念嗎？”
    “這個問題很深刻啊....”他站起身子，捏著下巴望向天邊的雲朵：
    “信念越強大的話，力量也會越強大。如果誰的信念蒙了塵.....那麽世界就會誕生出更厲害的信念去製衡它的存在。”
    自來也將蒼鸞刀遞在知朝麵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是我相信，知朝的鏡麵始終都是最幹淨的哦！因為你可是我的弟子啊。”
    迎麵而來的清風吹散了知朝眼前的陰暗。
    她迎著自來也鼓勵的注視，伸手接過了蒼鸞刀。
    刀柄上的紋路仿佛還帶著惠子婆婆掌心的溫度。
    伴隨著排斥的心理，知朝鼓起勇氣踏上了熟悉的道路，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房屋裏。
    “我回來了....”
    盡管她做好了沒人回應的心理準備，但那抹意味不明的煩躁，還是讓她感到生理上的不適，有種想立馬逃離這裏的衝動。
    站在玄關處調整呼吸後，她終於踏入了這間冰冷的房屋。
    廚房的瓷磚沁著寒意，知朝擰開煤氣灶放上一壺水，金屬壺底與灶台碰撞出空洞的回響。
    她來到客廳，安靜的房間隻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
    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看見了擺放在櫃子上的照片。
    玻璃後的笑顏刺得眼眶生疼，曾經被她當作陌生風景的畫麵，此刻卻化作滾燙的烙鐵，在記憶深處灼燒出猙獰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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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緊緊握住相框邊緣，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在那些失去的記憶中，伴隨愛意回歸的......
    還有滅族的仇恨。
    “吱——！”
    尖銳的哨聲驟然撕裂寂靜。
    知朝慌忙奔入廚房關火，卻不小心撞開了下方的櫥櫃。
    “....唉，真是笨手笨腳的。”
    她苦惱的蹲身去整理，發現落在地麵的東西，竟是五顏六色大小不一的便當盒。
    這些....
    當指尖觸到冰涼的盒身時，鼻子的酸澀衝入眼眶，無措的扶著冰箱站起。
    發皺的清單從冰箱表麵滑落，她在空中輕輕接住。
    工整的字跡，寫著“食材清單表”幾個字。
    上麵記錄了所有食材的購買時間，還有製作便當的時間。
    一行一行的食材被劃去，一行一行的便當也被劃去。
    被劃去的時間，幾乎都是自己不在家的時間。
    最後一個沒有被劃去的，停留在了她被帶走的前一天。
    知朝的手指開始顫抖著，一滴淚水落在紙張上，暈染了上麵的字跡。
    當打開冰箱的刹那，整排便當盒整齊排列。
    最上方的紙條在冷氣中微微顫動，黑色的字跡卻帶著熟悉的溫度：
    【便當已經準備好了，路上小心。】
    冰冷的紙條捏在指尖，知朝蜷縮在地板上，最後的防線被徹底擊碎。
    嚎啕聲混著冰箱的嗡鳴，充斥在整個房屋。
    原本就孤身一人的她，再回到這個世界擁有一切後，再一次變的一無所有。
    知朝感覺渾身都痛，是清醒後帶來的潮濕，是記憶變成利刃，緩慢切割心髒時的頓挫。
    手中的便當盒，凝結出了滾燙的水滴，淒淒切切的掉落在地麵上，把那僅有的幾粒溫度，也裹進了輕飄飄的扁舟裏。
    從此，天真落入海裏，信念孕育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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